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
可婉班主出国留洋以后就没接触过。
结果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打开了封箱。
那里面都是老班主半辈子积累的木偶。
木偶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
包括开坯、定形、粗刻、细雕、裱纸、磨光、补隙、刷泥、粉彩、开脸、盖蜡等步骤。
若是外行很容易在不知道如何操作的情况下剐蹭。
她原本想着趁父亲不在，把木偶都拿出来。
她已经跟朋友借来了设备。
只要让师兄们帮着演一小段，然后录下来。
等父亲回来让他亲自看看效果。
或许他就会对此改观。
可事不凑巧，父亲提前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了摆在场中的仪器。
原本老班主也不在意，但看到几人手上的木偶才慌了神。
他慌忙跑回房间一看，果然自己的封箱被人打开了。
几位师兄这下也慌了。
他们知道师父无比宝贝这些木偶，平时谁都不让看。
当时师妹把木偶给他们的时候，原以为是她自己带来的，也没多想。
如今才知道是师父珍藏的宝贝，哪个还敢继续。
于是着急忙慌收拾起来。
可眼看就要录完了，师妹也不想前功尽弃，哪里肯答应。
但这种情况下师兄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往下演了。
老班主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徒弟们不敢吱声，全都老老实实地把木偶放了回去。
然后老班主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去。
徒弟们如蒙大赦，全都一溜烟跑了。
老班主没有多话，只是默默拿起了自己的那些木偶。
女儿这时走过来，她希望父亲可以先看一眼。
可老班主正在气头上，不提还好。
这一说就算彻底点燃了他的情绪。
“我为了送你出去留洋，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搭上了。为的是让你以后不要再吃我这份苦！不是让你回来以后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我就是因为不想让您再吃苦，我才跟朋友借来的这个东西。您但凡看一眼，再说也不迟。”
“大可不必！我这个老古董，弄不明白你们的高档东西。”
“那您还能干多久？干到死，干到入土吗？”
这话一出口，老班主彻底坐不住了。
他将自己珍藏的木偶甩到了一边，直接走上去给了女儿一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两人都呆愣住了。
女儿为此负气出走，许久都没回来。
老班主万分后悔，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他看到那些机器还摆在那里，便想帮女儿收起来。
可他并不会这些，结果一个不慎导致线路接触不良，从而引起了大火。
戏班内有太多的木制品，以及各种制作人偶的材料。
火势起来以后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扑灭。
老班主心急如焚，想着赶紧去把东西都搬出来。
包括那些徒弟也是一样的想法。
要是吃饭的家伙都烧没了，他们以后又靠什么生活。
可火势已经蔓延开来，他们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眼见自家戏班着火，也忧心父亲和师兄们安危。
婉班主顾不得许多，居然也跟着冲进了火场里。
最后等到大火被扑灭，里面的人几乎全都烧成了焦炭。
有福因为外出躲过一劫，不想回来以后整个戏班全都没了。
他在废墟中找了很久，结果发现了还剩一口气的小师妹。
之后他凭借着以前学到的手段，和制作木偶的方法，强行将人救了回来。
但是这样的做法又怎么会没有代价呢？
可师父就这么一个闺女，总不能让根就在这里断了。
于是就只能这么养着，后来重新招收学徒，想着把戏班的本事都传下去。
一开始倒还好，可是日子一久，有福就发现学徒总是不靠谱。
白天教他的东西，睡一觉就忘了。
而且手脚看着很不协调，连木偶的基本功都练不好。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起夜的时候听到住处有些响动，非是打呼噜的声音。
便躲在门后偷看，结果就发现婉班主正在对那些学徒做些什么。
有福吓了一跳，往后便紧紧的盯着自己这位师妹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学徒们仅仅只是记不牢，精神萎靡。
可越到后来越变本加厉，她开始不满足于此。
甚至还偷摸着学有福以前的手段。
后来戏班开始走失学徒的事就传开了。
大家都说是老班主和一干弟子的冤魂未散，往后敢来他们这里当学徒的人是越来越少。
有福亲眼看着师妹把一个个学徒制成木偶，可他却没有阻止。
就怕别人知道了以后饶不了她。
所以每次来学徒，他就无比刻薄，甚至会故意刁难他们。
就是想把他们赶走。
可那世道，外面隔三岔五的死人。
与其生死不定，不如找个稳定的出路。
况且他们死的无知无觉，也并不痛苦。
所以那时候周方看到屋顶吊着的那些人，才会有些是这里的打扮。
听完了有福所说，周方劝道：
“那你打算如何做？继续任由她这么下去吗？”
有福神色黯淡，眼中满是迷惘。
他自然知道自己师妹做下的错事，可那毕竟是师父唯一的亲人了。
周方似是看出对方所想，继续说：
“那你师父愿意自己的后人做出这种事吗？”
有福听到这话神色一变。
“可她现在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就像木偶身上的丝线一样，她的执念操控着她。”
“她现在只想制作出足够多的木偶，然后录下最后一场演出。”
周方想起之前石妙妙曾经说过，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有福直接托起了婉班主的脑袋。
或许那就是有福想要解决这件事。
“那凭你的手段不行吗？”
“至少现在不行，只能等到晚上，等她‘安静’下来以后。”
之前每到夜里，确实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有福的话或许可以相信。
但是周方能等，可他的同伴们却等不了。
“你放心吧，要想把人转化成木偶，没那么快的。”
“而且你们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这里的东西，短时间内他们应该还算安全。”
周方听了以后稍微安心一些。
但他却不知道，像萧十那样的情况，已经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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