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兵棋推演，历时三个昼夜，七十二小时的阶段性战斗之后，石青松被熬的两眼漆黑，活像是个大熊猫一样，就连出门走两步，都几乎要靠着人搀扶才勉强前行，虚弱的就好像刚完成了一次艰难的生产。
指挥作战打成他这样，石青松绝对不是头一个，之前比他更惨还有被抬出来的。
事实证明，时代或许不会淘汰一个人，但战争确实会。
石青松这位老将，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军中推行的指挥官年轻化，其实早就刻不容缓了。
反观温涵这边……其实也没好太多，至少兵棋推演一结束，一个个年轻的学生兵好像逃难一样往外面跑，那几乎不在乎形象，甚至捂着屁股的动作完全不加遮掩。
而首选方向几乎都是直奔厕所而去，然后就是洗漱，最后直奔食堂。
至于为什么……如果找得到，可以去老A问问四大队，哪一次作战或者演习，他们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战时不管你在什么位置，能吃的东西就只有随身携带的那点干粮。
反正全程都处于一种饿不死，又吃不饱的状态，喝水都要谨慎的摄入，因为一旦你去上厕所，只会拖慢其他人的作战节奏。
至于睡觉，那就不要想了，战争没结束之前，谁都不要想这种美事，胜利了你可以随便睡，失败了你更可以随便睡。
温涵有时候就觉得，何志军当初上课的时候，随口说的并没有错，士兵需要好体魄，指挥官也同样需要坚实的体魄。
因为一场作战的指挥下来，消耗的可不只是脂肪，精神上的消耗同样需要强健的身板儿去支撑，不能仗没打完，指挥官先累倒了。
反正石青松算是体会到了，三个昼夜没合眼，吃喝就不用说了，反正他稍微有点松懈，这小子就马上有所动作，吓得他马上安排部署。
说白了，他整整当了三个昼夜的“惊弓之鸟”，温涵这是把他当鹰熬了三天，最后这场兵棋推演，没能在战术上看到多大的对比，却先把指挥官熬趴下了。
当然这趴下的并不是石青松，因为这老师父确实是咬着牙支撑了整整三个昼夜，而是在他指挥之下的几个学生‘指挥官’，仅仅只是在操作过程中稍微松懈了一瞬间，他真的感觉那就只是一个恍惚，眼睛一闭一睁，几分钟就过去了。
一个环节的疏漏，导致最后的全盘崩溃，致命一击就是全程没见到踪影的红军空军力量。
堪称完美的反应速度，以及充分而精准的火力打击，一举斩断了蓝军的后续火力和后勤力量，孤军奋战的陆地部队当场就成了被包围的‘饺子’。
在看看那一个个被熬得两眼通红的‘指挥官’们，石青松想骂人的话直接被吞进了肚子。
毕竟这是非战之错，他没有理由说重话，更没有理由去指责这些年轻的军官，毕竟这还不是他的兵，他也没有教训的资格。
什么是战术？
是舌战群儒、合纵连横、心智上的对碰，就那么简单吗？
将敌人的体能、精力消耗殆尽，难道就不是战术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战术的一种，谈高明那也得视情况而定，没有最好的战术，只有最适合的战术。
所以这一次的兵棋推演，石青松输的服气，但要说打的尽兴，那还真谈不上，毕竟兵棋推演过于理性，纯粹的数据对比，真正的战场上还有太多感性的东西存在，单说士气这东西，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
眼看着温涵，一个人收拾了全部的资料，站在门口透气，石青松强撑着精神走了过来，抬起手不轻不重的在他胸前敲了一拳，豪迈大笑着说道：“臭小子，打的我好不狼狈，你算是把老A那套奇谋诡诈吃透了，环环相扣，虚实结合，你算是学以致用了。”
温涵微笑着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旁边的年轻参谋，摆手让他先回去，伸手接过了已经不在年轻的石青松，抬手帮他敲打着有些酸疼的后腰说道：“您这位老师父可把我们这些小子打的不轻啊，在打半天，我这边的后勤压力也扛不住了，碰上您这样的‘敌人’我们也是用尽了手段，才勉强险胜。”
“这一课，让这帮小子受益匪浅！”
“回头得让他们好好感谢您呐！”
这话里多少有点吹捧的味道，但确实不多，而且石青松听了也确实高兴。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去，反正三天没洗漱，大家身上的味道都不怎么样，谁都别嫌弃谁，就是路过的学员，多少对这两人都少不得有些躲闪。
一来是身上的味道有点刺激，其次就是这两人的军衔，温涵就不用说了，上校军衔在国防大算不上稀有，充其量也就是他这个年纪，感觉跟那个军衔有点不搭。
而石青松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少将军衔，在国防大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了。
原本温涵是打算，将石青松送回招待所的，结果走到半路上，这位老师父走的有些吃力，干脆找了个长凳坐下休息一会儿。
“你当年的事情，上面一直有些争议，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平息了，有没有想法调出去，你还年轻不应该一直蹲在学校里。”
两人聊了一路，石青松终于是忍不住，将话题转到了这件事情上，双眼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似乎是在确定周围有没有人，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听说了，你的老领导之前都来找过你了，包括你的老师都在帮你争取，之前也应该联系过你了，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之前我是自顾不暇，你的事情我一直插不上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现在我调任火箭军，担任基地副司令，你是我最理想的参谋长。”
石青松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三年多，当年敏登的事情，影响了很大一批人。
首当其中的就是石青松，但那件事你说跟他有关联，似乎也有点牵强，御下不严这是肯定的，但让他蹲了三年多的冷板凳，估计上面的老爷子也觉得差不多了，放出来就调任到了火箭军，算是一步高升。
而石青松显然也是热血未熄，还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在让自己燃烧一把。
当年是觉得把温涵挖到手下，自己恐怕没办法养得起这么能折腾的小子，擦屁股都未必能擦得干净，这种事情还得铁路干的得心应手。
现在他升了，这位老师父就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驾驭一下温涵这匹‘脱缰野马’。
他就没想过，国防大这边是否会放人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一出，就算是把温涵问沉默了。
石青松也不着急，耐心的坐在一边等待回答，他也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小事，是应该多想想，多考虑一下。
只是良久的沉默之后，温涵缓缓开口说道：“我先谢谢石副司令的好意了，不过当年我干的事情，我知道有多严重，对于我的处理，其实一直争议挺大。”
“从我下达命令的一刻，我基本就猜到了最后的结果，脱了军装滚蛋，已经是对我最轻的处罚了，有些老爷子欣赏我的杀伐果断，可同样也有些老爷子，容不得我这种阴险狡诈的人，败坏了军人该有的光辉形象，其实两方都没错。”
“我承认当时的命令下达，无疑是错的，但我不后悔，是我抹黑了军人的荣誉，那我就应该脱了军装离开，这无可厚非，我愿意承担结果，但我唯独是没想到，我这个飞出家门的顽劣孩子，最后还得让我的老师长豁出老脸，以脱了军装为代价保我。”
一句话说出来，算是让石青松彻底打消了之前的所有期待。
首都军区，t师，师长龙兴国，在军中高层之中说不上鼎鼎大名。
可这个年迈的老师长当年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至少是一位石青松听了都要竖起大拇指的老爷子，也是因为一些时代问题，最后停在了师长的位子上在没有了其他动作。
谁都没想到，在温涵的事情上，这位老爷子最后会站出来，宁可脱了这一身军装，也要将人保下来。
“ 兵者，以战为本。性子歪了，那是咱没教好，我是他的师长，我承担这个责任。”
一句话，算是保住了温涵这一身军装，却也让这位年近花甲的老爷子，离开了热爱了一生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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