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找出她经常穿的那套红色燕尾服。
虽然昨天凌晨被雨淋湿了，但她知道，酒店的洗衣服务半天就能让衣服恢复干爽。
她需要这套衣服，以防万一需要代替弗兰克担任主持人。
虽然她答应过医生不会上台表演，但如果真的有必要，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上舞台。
然而，她的计划落空了。
“洗完之后发现，副团长您的礼服有很多线头脱落，我已经交给一位技术高超的裁缝去修补了，需要一些时间。”
傻子都能听出，老头儿在撒谎。
修补几根线头，怎么可能需要好几天？
而且还说是星期六下午才能取，这也太明显了。
这分明就是不让她参加这次比赛。
他肯定在她获准外出的时候，就联系了洗衣房，把衣服藏了起来。
艾拉感觉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被弗兰克牵着鼻子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这也没办法。
虽然她比同龄人更聪明，也更机灵，但她毕竟不是在大家族里服侍了几十年的老管家。
管家巴特尔是受艾娜伊丝的指示，离开贝格森府邸，于昨天傍晚抵达鲁兹的。
他是来为马戏团提供后勤支援的，好让他们专心准备比赛。
弗兰克特意拜托他照顾艾拉。
毕竟，酒店的工作人员碍于身份，不好对艾拉管得太严。
老管家一眼就看穿了艾拉的小伎俩。
为了工作不顾身体的年轻女孩，他见得多了。
他料到艾拉昨晚会偷偷溜去表演厅，所以特意在窗外守候。
他年轻时曾是一名优秀的佣兵，身手丝毫不逊于练过杂技的艾拉。
如果艾拉身体健康，或许还能从他手里逃脱，但她现在身体虚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还发现了艾拉偷偷藏在舌头底下的镇定剂。
他偷偷在艾拉的夜宵里下了药。
所以艾拉今天一整天都昏睡不醒，用魔法道具观看表演的计划也泡汤了。
醒来后，发现已经快到晚上了，艾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所以她才会坚持要去表演厅。
没想到，现在连演出服都被没收了。
自己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被识破，这让艾拉感到有些难堪，更让她感到沮丧。
她仿佛又回到了和师父切磋技艺时，那种屡屡受挫的窘境。
艾拉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马车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管家看着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艾拉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切，欺负小孩子很有意思吗？”
“呵呵，您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起了艾娜伊丝小姐小时候的样子。
请您冷静一下，只要您不去表演，我不会阻止您观看比赛的。”
“我只是担心而已。”
“您不相信弗兰克团长吗？”
听到这句话，艾拉的身体微微一颤。
不相信他？
这不是废话吗？
相信谁也不会相信他啊。
但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所在马戏团的团长。
她不想让外人觉得他们内部不和。
“没，没有……我只是……”
“那您为什么这么焦虑？”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在场，会不放心……”
管家理解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艾拉小姐很聪明，也很能干。但您也要学会相信别人，依靠别人。
我们家小姐刚担任会长的时候，也总是想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
但多亏了皮埃尔先生……”
管家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该提起这个人。
那个她曾经信任和依赖的人，最终却背叛了她。
“总之，作为团队的领导者，懂得放手也是一种美德。”
“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等着的，像个好孩子一样，可以了吧？”
艾拉说完，靠在了座位上。
老管家说得对。
比赛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以后可能会遇到更棘手的情况。
她不可能每次都亲力亲为。
学会等待也很重要。
“对了，子爵大人不来吗？”
“他说会尽量赶上最后一天的比赛。”
“他也很忙啊。”
“其实，他之前一直在偷懒。”
艾娜伊丝是贝格森商会的会长。
商会的实际负责人皮埃尔失踪后，商会内部一片混乱，她却优哉游哉地乘游轮旅行，在酒店度假，这实在说不过去。
难怪商会内外都传言，子爵是被魔法师迷惑了心智。
到达歌舞厅后，艾拉径直跑向三号厅。
看来表演刚刚结束，观众们正陆陆续续地从表演厅里走出来。
艾拉停下了脚步。
她的后背一阵发凉。
她害怕看到观众们失望、愤怒或嘲笑的表情。
还好，人们的表情虽然有些疲惫，但并没有生气。
不，他们能够坚持看完表演，本身就说明表演很成功。
她听到了一些观众的评论。
“真精彩。”
“演技真好。”
“演技？都是假的吗？”
“啊？你确定我们看的是同一场表演？演员是真的，吃人和撕裂的场景都是演的。”
“最后大家不是都出来谢幕了吗？”
艾拉的嘴角微微抽动。
观众们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
而且，其他马戏团成员的评价也很高。
“真tm刺激！”
“怪物马戏团……不简单啊。”
“我以为只是单纯的畸形人类展览。”
“他们把怪物马戏变成了精彩的娱乐表演。”
听到这些评价，艾拉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认识她的玫瑰风车歌舞厅的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但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了几句。
现在，她眼里只有她的同伴们。
她很想见到他们。
管家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来到了三号厅的练习室。
推开门，首先看到他们的是守在门口的鼠人们。
“副团长？”
“副团长！你来了！”
听到鼠人们的叫声，团员们纷纷转过头来。
“什么？”
“艾拉来了？”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因为团员们此时都化着恐怖的怪物妆，差点给他吓到。
“艾拉，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身体好些了吗？”
艾拉环顾着关心她的团员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们怎么样？表演还顺利吗？”
她坐在沙发上，被团员们团团围住，听着他们讲述表演的经过。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表演如何，观众的反应如何。
艾拉认真地听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大家都按照练习的成果，出色地完成了表演。
担任主持人的弗兰克，也表现得超乎她的预期。
小丑妆。
真是出乎意料的创意。
这时，艾拉发现少了一个人。
弗兰克。
他没有出现。
“他去哪儿了？”
“他？哦，团长啊，他在后面的休息室里，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
乌蒙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他说……如果他在场，团员们会不自在……”
“哦……”
艾拉的脸色沉了下来。
管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长辈在场，晚辈们自然会感到拘束。
但艾拉知道，弗兰克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直都是团员们刻意回避的对象。
这次因为情况特殊，他才上台表演，但通常情况下，他都是把工作交给艾拉，然后远离团员们。
如果是平时，艾拉也会觉得他的做法很正常。
但今天他也这样做，让她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房间里的喧闹声平息了一些后，一直缩在角落里画画的玛雅，拿着速写本走了过来。
“副团长。”
“啊，玛雅！你怎么样？幻象没有出错吧？对了，你设计的那个商品怎么样？卖得好吗？观众的反应怎么样？”
玛雅面无表情地任由艾拉抓着她的肩膀摇晃。
她很想把艾拉的手拍开，但她实在不忍心对一个病人发脾气。
“一切都很好，商品也卖得很好，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
“啊，真的吗？太好了！”
看到艾拉如释重负的表情，玛雅语气不满地说道：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笨蛋。”
说完，她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低头看着速写本，继续之前的工作。
艾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从玛雅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关心。
“好了好了，既然艾拉小姐也来了，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侏儒尤贝尔的话，让大家都站了起来。
“好啊。”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演出。”
“明天还有演出，我们只喝一杯吧。”
管家阻止了准备去厨房的团员们。
他来鲁兹，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情的。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我去准备一些简单的下酒菜。”
管家离开后，练习室里更加热闹了。
斯文模仿着尤拉克妮的表演。
“呵呵呵，很高兴见到你们，美味的人类们。”
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一直默默画画的玛雅，嘴角也微微上扬。
只有被模仿的尤拉克妮，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呜……别，别说了……”
“哈哈哈，我想给副团长看看，你演得多好。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我，我说别说了！”
“哈哈哈，尤拉小姐，别害羞嘛，这说明你演得很成功啊。”
“就是就是，今天的‘商品’，尤拉小姐肯定卖得最多！”
在团员们的欢声笑语中，艾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凝视着空荡荡的地方。
那是练习室里最大、最华丽的椅子。
是团长弗兰克·艾德斯坦的座位。
但那里空无一人。
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选择了回避。
因为他不想让团员们感到不自在。
事实上，即使现在他们已经可以面对面交流了，除了玛雅之外，也没有哪个团员真的觉得弗兰克平易近人。
尤拉克妮用爱慕之情，斯文用玩笑的方式，艾拉用厌恶之情来掩饰自己对弗兰克的恐惧，但弗兰克依然不是一个让他们真正感到轻松自在的人。
毕竟，他曾经做过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再加上他那捉摸不透的目的和心思……
说实话，没有弗兰克在，气氛反而更好。
艾拉也这么认为。
但是……
这不对。
他们一起完成了演出，弗兰克甚至还替她完成了主持人的工作，现在却把她排除在外？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我出去一下……”
艾拉独自一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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