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志一本来因为伤口感染在发高烧，护士给了他一针消炎药。
当然，也就只有这一针，要是山下志一不能及时恢复的话，人家不会给他第二针。
因为一针消炎药，就是他一年的军饷。
现在他就要回到家乡了，但是他现在很迷茫。
山下志一现在才十九岁，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参军。
在离开之前，他找了同村的军官询问自己的未来，这个同村在接了他一包烟之后，对他同情地看了一眼。
“山下君，你还是拿着抚恤金在村里种一点地吧！”
山下志一好像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对于这个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未来怎么能忍受呢？
他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乡名古屋。
来到家乡之后，他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登记，然后领取抚恤金。
但是没想到这一步居然卡壳了。
“想要领抚恤金呀！”
工作人员得知他想要来领取抚恤金之后，只是给了他一张欠条。
“现在政府也非常困难，没有那么多抚恤金可以支付，所以现在只能给你欠条，等我们这里有钱了再过来。”
这个抚恤金其实只有几百日元，之后就是按月领取的抚恤金。
但是现在他一分钱都没有拿到手，之后再被遣散之前，他的长官发了十日元的路费，或者说遣散费。
山下志一想要发火，国家就是被这些蛀虫给挖空了，现在连抚恤金都没办法发放。
可惜他不知道，钱不是被这些工作人员给贪污掉了，而是全部变成了军费。
山下志一回到了家里。
“志一，是你吗？”
他的母亲在门口洗衣服，一抬头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影。
她定睛一看，越看越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但是这个身影一瘸一拐的，她有点不敢相信。
“母亲。是我回来了。”山下志一来到家门口，丢掉拐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但是当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失去一条腿之后，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你怎么少了一条腿？孩子受苦了。”
山下志一安慰道，“我已经算是幸运的，要知道，我一个班里现在就剩下一半的人还活着。”
一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的生活，他就有些恍惚。
想到他现在还能回来，而不是变成骨灰坛子，他感觉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但是这个幸运的人，终究会遇到不是那么幸运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接受。
山下志一是第一个被送回来的，他同村一共有二十多个青年被送到战场上，好多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村里的亲戚在知道他回来之后，都过来向他打探消息。
但是山下志一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上战场之后也只能龟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哪里知道那么多的消息。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这些同村老乡，应该只有一半的人能活下来，而且活下来的人里边，健全的应该没有几个。
但是他只能将这话憋在心里，安慰那些亲人在战场上的村民，家人应该还是好好的。
山下志一在村里的好生活只持续了几天，在短短的时间里周围人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现在在家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孩子待在一起，他给这些孩子讲故事。
一开始的时候小孩子们都非常喜欢过来听故事，听他讲自己在训练的时候还有在战争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但是几天之后，小孩子就不再愿意过来了。
山下志一感觉有些奇怪，是自己的故事已经不吸引人了吗？
但是山下志一自己觉得自己的故事好像还没有到最精彩的部分。
他有些纳闷。
山下志一想拦住邻居家的孩子，这个孩子以前是最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的，但是现在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过来了。
他就在自己家的门口等着。
这个孩子本来是在蹦蹦跳跳地回家，但是当他看见山下志一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想绕过山下志一。
“健太，不要再躲我了，难道我的故事不好听吗？”
健太慢吞吞地走过来，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山下志一。
“你是懦夫吗？”
“什么？”山下志一好像没有听见这个孩子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懦夫吗？”
“我为什么是懦夫？你见过有懦夫在战场上少一条腿的吗？”
“可是……”健太还是个孩子，他的心里藏不住话。
“可是我的老师告诉我，你们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都是懦夫，因为勇士是不会给国家增加负担的？”
山下志一脸上的笑容呆滞了。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在大家心里，自己这样为国家献出健康与未来的，就是个累赘吗？
山下志一的心一下子就沉入谷底。
他一挥手，让健太回家学习，自己回到屋里，看着自己消失的腿，他只是苦笑。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第一天去政府要抚恤金的时候，工作人员为什么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像他当时也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但是自己真的有错吗？
山下志一认为自己已经为了这场战争奉献了一条腿，他在战场上不是没有奋勇杀敌，他也是开枪杀过人的。
但是这些人不听自己的解释。
山下志一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效仿武士，来一场剖腹自尽。
但是他认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想法，因为他还有母亲，现在母亲就剩下自己这一个孩子。
要是自己先走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晚上，母亲回来了。
她带回来一小块肉。
“志一，快来，我做活的那家女主人给了我一块肉，说是吃不完了。”
这是一小块腊肉，但是好像因为没有腌制好，已经有点变质。
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农村人来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变质的东西。
母亲将这一小块肉切成小片放在碟子里，上面还淋了一点酱油。
她将碟子放在山下志一的面前。
“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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