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聿想着海防的事情，心里压力很重。
刚刚巡视海防的时候，父亲处处都要检视，没有任何一点问题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自己虽然读过不少兵书，也有了不少战争经验，可要做到像父亲一样可以同时管着军队操练，海防，还要经常给皇上写折子，上奏军队和东南海防和临近国家的情况，却是不能。
自己是无法想象，父亲是怎么同时完成这么多事情的。
自己只是看着他要同时平衡这么多事情，就觉得头疼不已。
此时，又离家万里，吃不到平素吃得习惯的饭菜，见不到黛玉，更觉得愁绪满腹，每日想叹气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
但是，又只能都压下去。
小时候，自己偶尔午睡起早了，看着母亲一边看着满桌子的账册一边皱着眉头轻轻叹气，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自己都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那会儿，母亲跟自己说，在下人面前，如何能摆出一副被难到的表情，在自己的孩儿面前，作为父母家长也不应该让他们感觉到什么压力和坏情绪，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慢慢调节就是了。
不论是作为主母大娘子，还是作为母亲作为家长，应该让孩子们和下人们感觉到的就是安心、安全和可靠。
从那以后，自己无论有什么压力，遇到什么难题，便会像母亲一样，自己收在心里的一个角落，尝试着解决一个个看起来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每天都解决层出不穷的新问题。
也有像现在这样想大喊出来的时候，也有觉得自己无论无何都无法尽快变得像父亲或者别的将军一样那么厉害又周密，自己又像父亲一样无论何事都想做好，想做得尽善尽美，这种时候，自己就会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层层叠叠地压住了，没有办法松弛舒展开来，整个人沉坠坠的。
甚至想撂挑子不干，不想去练武，不想去读书，也不想管理兵士训练，
只想在屋子里睡上个几天几夜，或者像梁文他们一样，不必非得读书习武做一个优秀的被人夸奖的孩子。
书今日想读就努力读一些，明日累了就算请上一天假又何妨，或者干脆在书塾里旁若无人的睡一会儿觉也好。
练武也是，何必每日必要练上两个时辰，就算只练上半个时辰也很好了啊。
一旬总有几日时间挑着天气好的时候去后山江边湖边蹴鞠打马球捶丸。
横竖自己的家底丰厚，就算自己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做得起的。
自己也确实尝试过，不过还是适应不了闲的发慌的日子。
那种忙得累得感觉要死的日子，骑马回家，睡觉之前，睁眼之后，甚至做梦的间歇，都会想起书里的兵法，想起军营的军务和难题的时候，比每日只是少少地做些正事的时候，到底是踏实得多。
最终自己都会扔掉那些想法，强撑着坚持着每日练武，去书塾，去军营...
今早，看着父亲又做了那么多，那种沉沉的压力和负担感又涌了上来。脸色有些昏沉。
“好好忙完这几个月，过了年，不就可以和黛玉成亲了吗？”
陆将军陆征明看着儿子面上的神色，宽慰似的说道。
“父亲，你刚跟母亲成婚的时候，舍得离开家吗？”
陆子聿听到父亲的话，想到这个问题，便问道。
“怎么会舍得呢。不过也没有办法。”
陆将军单手端起碗来，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
“你母亲，还有我们国家这么多人平平凡凡的安稳日子，总要有人守护。”
陆将军陆征明说道。
“不过，别以为你父亲我就没想过躺平了做个富贵公子哥，只要不胡闹，靠着祖宗基业总能有几辈子好日子可过。
可我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真让我整日在家中舞文弄墨，听取看戏听说书，我会闲的发慌。
而且，靠吃老本能吃到几时呢，就算是天子的亲生儿子，如果没有功劳，有几个能几世享受那样的富贵和尊容呢，大约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不富贵了。
更何况还有天灾意外还有人祸。
我不在这守着、经营着，哪里能给我的孩儿和家人一方安宁呢。”
“父亲，你说的我都明白，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可有些时候，也真的想放下这一切，就轻轻松松地过些日子。
就像今早，我看着父亲那么面面俱到地操心着一切，想着以后我也要这么累，就觉得好想回来钻到暖和和的被窝里，再睡上一觉。”
陆子聿搅动着面前碟子里的小菜，笑着说道，笑容里有几分疲惫，不似寻常十几岁少年的恣意张扬。
“子聿你不过说说罢了，我还不知道你。
怕是离家了一阵时间，没有机会在你母亲或者黛玉面前撒娇，现在便跟我这儿发发牢骚，装装可怜。
想着我能早早放你回家，好让你松快松快。
别想了。既然来了，就算是累，也得跟我们干到底。”
陆将军陆征明站起身子来，走到儿子子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不适应，觉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也不能像在扬州的时候那样，每旬都能沐休一两天，你也能在家睡个懒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坚持下去就好了。
相信我，我跟着你祖父学军务海防的时候，比你还要头疼，我现在不过是做了几十年，熟练了罢了。
任何人要学会同时多线程处理各方面的军务都是很累的，都需要一段至少是几年的时间，才能勉强都熟悉了。
就算是我现在熟悉了，我也会有觉得累，觉得脑子不够用，有些事情会忽略的时候。
所以你的这些想休息的感受都是很正常的。”
“好了，父亲，我会坚持下去的。
我也想像你那样，做一个厉害的将军，守护一方安宁和万千百姓的安稳生活。”
还有，让黛玉可以快乐。他在心里说道。
陆子聿抬起头，目光清澈透亮，像是初升的晨曦一般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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