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梵忽然有点累了，不是那种『打不动』的累，而是种更深一点的、拐着弯的疲惫。
像是长时间撑着一件根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重物，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我再躲，它就永远不会过去了。”
她没有深呼吸，也没鼓起勇气。
她只是站直了。
像是一个动作做得太多次后，终于学会怎么省力。
她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成，但琳梵知道，只要一个动作重复无数无数次，那么她终将变得熟能生巧。
—
那一瞬，导师的动作顿了。
不是被吓到，而是一种微妙的感知在提醒他：对面那人……变了。
空气像是被一根线悄悄扯住。没有暴涨的绪量波动，也没有情绪上的大起伏，只有一种沉默的沉降感，像有什么从琳梵体内缓慢地浮出水面。
他下意识地准备再逼一轮绪压，手刚抬起，却忽然停在了半空。
他的眼神一顿，他看到了什么。
不是幻觉，也不是精神模拟，而是一种不受控制的内部投影。
像是脑子深处某处本不该被触碰的地带，被人冷冷地掀开了一角。
他看见了自己早年的一次暴怒失控。
他忘了那场对抗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差点毁掉一个学生的未来。
那个学生…曾经也是个极有潜力的人，最后离开了怒学院。
他几乎从不提这事，也从不承认那是『错误』。
可现在，那段情绪就像是被什么『拿了出来』，被摆在他面前，甚至没有警告。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结界的绪波感应器发出一声极细的提示音，像是悄悄记录下某种『违常波动』。
场地中心只剩下琳梵。
她没有动，手垂在身侧，脸上没有胜利者该有的表情，只有一种介于冷静与疲倦之间的平稳。
肩膀轻轻起伏着，仿佛连呼吸也不想浪费力气。
极度高端的情绪在琳梵脑中回荡，她太难受了，这种情绪她要学会控制，让其变成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本该在项链中的极端…
琳梵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多看谁。
其他同学陆续走上前，依次对抗、被压制、再上前。
导师的声音重新稳定，仿佛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只是空气里的跳帧。
琳梵没再看。
她只是把自己摔进椅背里，靠着金属边缘发出极轻的一声响。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绪量还没完全回落，像在身体里乱撞的东西，被一层薄膜压着，没破，却也没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很稳，指尖却轻轻发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出来，却又不肯认形。
她眨了眨眼。
“哪里不对劲。”
是她第一反应，但她没多想。
或许只是错觉。
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肩膀上，尾巴扫了她一下，没有动作，只有声音，直接响在脑海深处。
『你知道的。』
『你不会骗自己。』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它。
那双狐狸一样的金瞳正静静盯着她，毫无情绪，但像看穿了一切。
声音继续传来，依旧是她自己的嗓音，带着一丝懒懒的、不带嘲讽的陈述：『你连我都骗不过，不对吗？』
琳梵没回应，只是揉了揉眼睛。
睫毛扫过指尖，她闭上眼，缓缓吐了一口气。
“我只是不想处理。”
她心里这么说，却没说出口。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绪量都藏在某个角落，谁也不肯先动。
就这样，课程结束。
其他人陆续站起、离开、交谈，甚至有人还在轻声复盘。
琳梵坐着没动。
直到她起身、准备离开教室时，身后传来那道不疾不徐的声音：“琳梵，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慢慢转头。
导师正站在讲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握着一份简短的记录仪。
“过来一下。”教室只剩他们两个，气氛冷静得像一节刚考完试的理论课。
她走上去，站定，没说话。
导师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开口：“你知道你今天用了什么？”
琳梵摇了摇头，眼神没有回避，也没有多余情绪。
“不是主动发动的。”她说。
“我知道。”导师点头，“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喊停。”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觉醒了心涌。”
空气安静了几秒。
“命名还需要进一步分析，但从表现来看它不是外放伤害型，是内嵌导向型。”
他合上记录仪，语气慢了下来：“你现在状态很不稳，心涌觉醒初期，绪量会有短时间的紊乱。你得学会怎么跟它相处，不然…”
“我知道。”她打断，“它会吞了我。”
导师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像是认可。
“明天不用来上实战课，去心涌引导部做个基础稳定训练。”他说完，又加了一句：
“还有。”
“你今天那一下，让我看到的东西我会当作没发生。”
琳梵轻轻点头：“谢谢。”
顿了一下，导师开口：“你可以多寻找能唤出心涌的原理，这与召唤绪宠的原理有些类似，都是寻找诀窍。”
听着导师的话，琳梵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那我的心用能力还不确定…？”
导师点点头：“是的，不过你可以找言穆笙，她比我更了解。”
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出教室的那一瞬，仿佛什么声音在脑内“砰”地轻响了一下。
是绪量在退潮。
是她身体里的那团混乱，终于开始往她能掌控的方向慢慢沉下来。
而栎没再说话。
它只是安静地蜷缩在她肩上，尾巴轻轻动着，像在陪她一起……等待下一次，不可避免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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