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犹犹豫豫想要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那一刻。
老树顶上突然传来动静。
众人闻声向上看去，有只“羊”正站在上面看着他们。
它的体型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大，它的头居然是人的形状，并且，是个女人。
人头羊身。
王远当即吓出了尖叫声，掏出手枪对着树上“砰砰砰”来了几发。
女人的脸上被射出了几个血洞，甚至还冒着热烟，但它丝毫没有要倒下的动静，头歪了歪，血眸看向了他。
它渐渐咧开了嘴角，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的食物一般，脖子突然如同蛇一般骤然伸长，猛的扑向了面露惊恐的王远。
大嘴将王远的脑袋含在了嘴中，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闷涩的尖叫声从口腔里传来，紧接着，“噗叽”一声。
血液如同泉水一样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而王远的身体也像是滩烂泥一般倒了下去。
它的脖子收缩了回去，腮帮子像是充气的气球一般鼓起，随后也没管剩下的两人，四肢一跳离开了大树向着丛林的深处奔袭而去。
下一秒，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动静。
视野的远处，一群“羊”正向这边冲来。
莫惊鸢看着它离开的方向，说：“交给你了，能行吗？”
林千行背对着她，握紧手里的剑柄：“可以的师傅，交给我吧。”
“好，”她点头，“不要逞强，应付不过来就随时去找我。”
说罢，莫惊鸢跟着跑进了树林之中。
林千行看着面前成片的羊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他看到了这群羊身上浮现的东西。
或男或女，都是一个个死去的冤魂。
而现在，他们却被困于这些羊的身体里，人不人鬼不鬼，被怨念裹挟着成为了注定要被消灭的邪物。
可是他们本不应该是这样。
他们之中有很多会有属于自己美好的人生。
林千行压下内心的酸涩，提剑冲了上去。
……
人羊并没有跑多远，莫惊鸢追上来的时候，它正在地上啃食着王远的头。
他的头被口水浸染的湿漉漉的，脸上还是那副惊恐的表情，嘴巴已经被吃没了，脑浆和血流了一地，在地上铺出了一小片血滩。
它似是感觉到了有人跟上来，咀嚼完嘴里的一口后抬起了脖子：“你跟来干什么？是觉得他死的可惜要给他报仇吗？”
“不，”莫惊鸢摇头，“我没有给他报仇，但我必须消灭你。”
“呵呵……”它转过身来，半张脸都是血，“我有什么错！他们都该死！”
莫惊鸢看着它，看着它那肥硕的身体：“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已经停不下来了吗？”
人羊愣了愣。
是啊，它现在好饿，每时每刻都好饿。
“恶鬼是没有饱腹感的，你现在吃完了他们，那你下一步该如何呢？”
“这不是我的错！”它撕扯着嗓子，狰狞的双目中有泪流下，“我本来……我本来有很好的生活的！我明明根本就不会成为这个鬼样子！”
“是他们毁了我！！为什么我要甘心！！”
“都得死！！哈哈哈哈——！不管是谁都得死！我们的痛他们都要一遍遍的尝过来！！”
莫惊鸢听着它的哭诉，眉头动了动，眸中流露出不忍和痛心。
这种情况说出再多假大空的话都没用，因为站在它的立场之下她并没有资格去评判对错。
莫惊鸢闭了闭眼，她咬破手指，细长的血液从指尖流出，渐渐的在掌心形成咒文。
一滴泪从她的眼中落下，她的表情慈悲又怜悯：“对不起。”
“可我必须，这么做。”
“苦难不值得被延续，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早早地去转世投胎，去过新一轮的人生吧。”
“转世投胎？”人羊轻蔑的笑道，“可我还没有吃饱啊。”
“既然如此，那你也成为我的腹中食物吧。”
另一边，林千行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些被他斩完鬼魂的羊逐渐变得正常四散逃去，可诡异的羊群还是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跑。
有些是被园子里人害的，而有些，是被“同化”的。
他喘着气，想着要不要去找师傅。
但这个想法不到一秒就被他否决了。
不行，他不能让师傅一直给他兜底。
明明说了，要成为她的靠山的。
“那就……交给我？”
那道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你？”
“是啊，毕竟我蜗居在你体内这么久，怎么说也得交点‘房租’，”它说，“所以……”
林千行瞪大了眼，意识突然开始一点点下沉。
他的头垂了下去，没过两秒突然又抬起。
只是这次，少年的眼角眉梢却带着明显的邪气，面相和之前判若两人。
那群羊似是感觉到了相似的气息，纷纷停了脚步呆呆的看着他。
“啊……”
‘林千行’呵呵笑道：“小子，你还真是不行啊，这群小喽啰还解决不掉。”
说罢，他提剑上前，霎时间血花飞溅。
林千行只斩灵魂，而他全然不分通通灭掉，没一会儿空气中就充满了腥臭的血腥味，羊群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
‘林千行’畅快的笑着。
直到。
一个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迫人的威压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呆呆的的转过身，就见莫惊鸢正站在树下，一双泛着淡金色的眸子正平静的看着他。
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一片死寂。
意识逐渐回笼，林千行缓过神，他看着面前的惨景，极大的恐慌和后怕占据了他的大脑。
“当啷”一声剑落了地，他抖着声音，面露惊色的看着她：“师、师傅……”
莫惊鸢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呵斥也没有怒色，只是很平静很平静的看着他。
可这不是个好兆头。
无言以对才是最恐怖的态度。
人与人之间的对错尚可辩解，可唯有冷漠，无计可施。
莫惊鸢的神色微动，看向了他身后还在源源不断的羊群。
她抬起手，将被血染红的手触碰到一旁的树干：“天罡正邪，诸恶不动，超汝孤魂，天罪消愆。”
霎时间，一股极强的气自树根向上迸发扩散到了天际之中，园内的羊逐渐恢复了正常，无数鬼魂也得以超度。
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林千行的内心却一片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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