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要和晁允见面，陈均安沉默收拾包心脏不断下坠。他突然萌生逃避的冲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抗拒见面。
抗拒怯懦的同时，一股渴望贪恋汹涌冒出，情感交织心脏沉闷。陈均安坐下缓解，大脑放空盯着白色墙壁，发出叹息。
他和晁允的最后一面，是躺在担架上满脸鲜血的倔强男生。记忆深刻到那时晁允半睁不睁的眼、苍白失色的唇、血肉模糊的额头还历历在目，看得清每个细节。
人的大脑真是神奇，想铭记的会逐渐模糊消散，想忘记的帮你存档逐帧慢放。
陈均安面无表情拎起黑包，不愿给自己优柔寡断磨蹭的时间，抬脚转身离开。
走过大学的林荫道，穿过三三两两谈天论地的学生。还是一如既往不疾不徐的步伐，感受到微风拂面笑声贯耳，陈均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觉得手心微微发汗。
隔了多远？十几米是有的，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心跳陡然加快，陈均安看见那个双手插兜靠在红褐树干上，穿着纯黑卫衣面无表情嚼口香糖的青年。
撩起眼皮看过来，嘴角勾起玩味弧度，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定住脚步的陈均安。
晁允轻笑出声，眼睛微弯目光依旧灼热缠绵。陈均安居然不敢过来，在害怕什么吗？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凝视打量彼此，沉默着无人开口说话。
晁允看得见陈均安的故作镇定，看得出这人极力掩饰的复杂情绪。视线落在墨绿色圆领毛衣上，这颜色衬得陈均安白的晃眼，他恨不得舔死咬死这人。
“你是上的哪所大学，华大？”陈均安先开口，语气云淡风轻。
“带我去你家，别废话。”晁允冷冰冰说，就是看不惯对面人冷静自若的模样。
几年不见隔阂未消，陈均安心不在焉叫车，实在找不到二人之间能够谈论的话题。
他开口问：“要不要去吃饭？”
晁允冷笑：“我饿不饿和你没关系。”
陈均安深吸口气，耐着性子：“你好好说话，车还没来我们先聊聊。”
晁允阴阳怪气：“聊聊？聊聊？谁要和你聊天，我说我要和你聊聊了吗？没有。我只是答应暂时保护你远离变态，可没说有陪聊这个服务。”
“……”
陈均安着实无力，晁允就站在那里梗着脖子阴沉脸，说一句怼一句凶神恶煞的根本没法交流。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沉默到网约车停下路边，陈均安伸手指向那辆车低语：“走吧，车到了。”
等陈均安打开车门回过头一看，晁允还绷着脸靠在树上，双手环胸眼神冷漠。
他疑惑，晁允扯嘴角嗤笑。
陈均安无奈和司机师傅说了句“稍等”，走向杵着不动的晁允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不想坐这个车？”
晁允讥笑：“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呢。站的离我这么远总是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难道是害怕我对你做什么？”
从见面开始就有股浓郁的怨气扑面而来，陈均安走近他：“走了，快上车。”
“我就不。”
这么任性。陈均安别无他法拽住晁允的袖子拉他：“有什么事情到车上说……”
晁允一把甩开不让碰，恶声恶气：“普通同学，请你自重。前任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
静静看晁允走向小轿车的背影，陈均安别无他法跟在后面走。
上了车后晁允戴着卫衣帽子阖眼仿佛睡着，车窗未关微风吹乱额前发丝，陈均安放轻声音：“师傅，在目的地附近找个吃饭的地方。”
晁允冷哼一声，故意往车门边上钻了钻表达疏离排斥态度。
陈均安只是看他几秒没说话，自顾自浏览京大炸锅般的论坛。发现校园墙上已经有人拍下晁允站在树下时的照片求捞人，他眉梢微挑。
还挺招人。
气氛僵持各怀心思到达目的地附近，下车后陈均安和晁允在人行道并排站着。紫荆花粉红绚烂肆意绽放，成簇似锦，绿化带里充满生命力的小花更是缤纷夺目。
抬眸和冷着脸的男生对视，他心里一动想不到晁允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人高马大的估计得有一米九以上。
“你别看我。”晁允感受到视线别过脸，语气凶恶。
得了，不给看不让碰，说一句顶一句真是个祖宗。
“我带你去吃烤肉。”
“我不吃！”
陈均安扯动嘴角神色无奈问他：“闹什么？”
晁允一字一顿：“保持距离，你、自、重。”
记忆中的灿烂笑容和面前冷脸男生缓慢重叠，眉眼如初眼神却大相径庭。莫名的，陈均安心脏软塌，摩挲触碰的渴望油然而生。
“不可以碰你？”
“对。”晁允收回黏在陈均安脸上的视线。
“可是我想。”
晁允死死盯着不远处几个圆溜石墩子。就会撒娇，以为浅浅示好往事就能一笔勾销真是天真。
偷偷掐自己大腿，晁允冷酷：“保持距离。”
“真残忍，碰一下都不愿意。”陈均安语调缓慢轻佻，他眼角上弯，凑近逗弄般挠挠晁允的下巴，“不听话。”
“请你自重！”晁允后退几步脊背绷紧，下巴处的抚摸触感还未散去，陈均安居然试图勾引他！
“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没用，我是不会原谅你和你复合的。”他再三强调。
陈均安眼神戏谑盯着晁允泛起羞红的脖颈，勾唇说：“知道你的态度了，先吃饭。”
晁允面无表情跟在后面，手指回味好似回味反复抚摸下巴处，坚定信念。就该这样，让陈均安吃点教训才能明白他晁允的可贵之处。
不指望陈均安来个挡刀挡枪雨中下跪，最基本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
“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潜入我家里很多次经常偷我衣服，对我上下其手。查过监控只看见模糊的背影，在几次的接触里我只清楚那人是个男性，力气很大。”
吃完饭两个人相对无言来到陈均安的住处，晁允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这是充满陈均安生活痕迹的大平层，站在落地窗前能够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
晁允坏心眼问他：“那个变态对你做过什么，我帮你分析。我心理学和法学双修帮你是绰绰有余。”
陈均安惊讶一瞬，想到姚女士的工作后了然。他眯眼和暗戳戳兴奋的晁允对视，薄唇微动：“他，脱我衣服。”
“啊？”晁允愣住，眼里闪过幽光问他：“真的假的，脱你衣服？”
“是偷我衣服，你听错了。”
企图今晚把事情坐实的晁允舔嘴唇，“噢——原来是这样，还有呢？”
陈均安懒散笑着坐在晁允几米远，神情淡然阐述：“闻我，摸我，咬我。占有欲强，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发脾气，对了，他还用手机充电线捆我。我晚上睡得死，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更过分的。”
“他还锲而不舍给我发骚扰短信，拍不堪入眼的照片。”
那人依旧是眼神淡漠平静，粉红薄唇吐露着那些发泄私欲见不得光的下流行为。
那张嘴翕张时，他能看到藏在里面的温软红舌。
陈均安是一捧纤尘不染的初雪，晁允会找准时机不顾寒冷冻伤将其吞之入腹，咀嚼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惊悚声音，最终化成一滩甘甜温水恰好解渴。
想到陈均安是在寻求保护，冷冷淡淡的人也会示弱害怕，露出慌张神色……
看到那些照片陈均安会是怎样，羞恼？恶心？愤怒？害怕？还能那样云淡风轻忽视无视他吗？
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紧张不安吗？
晁允兴奋到肾上腺素飙升，脸泛起薄红后背出热汗。深吸口气没忍住捶打加速乱跳的心口，全身肌肉都是紧绷激动的。
“分析呢？”陈均安斜眼瞧他。
晁允喉结滚动，沙哑说：“我想喝水，有点渴。”
陈均安去给他拿，踩着柔软舒适的拖鞋，那节曲线优美的洁白脚腕紧紧勾住晁允的眼睛。
不行的，别再看了。
保持理智，不要再想了。
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这次必须拿到主动权得到主导地位。
陈均安矿泉水递给他，问：“脸怎么这么红？”
“不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
晁允拧开急匆匆灌下大半瓶，轻咬舌尖唤醒理智，他吐出气镇定说：“那个变态几次三番得手，应该是做了充足准备。按你所说的那人体型高大心理阴暗，我保护你存在危险的，你得给我报酬。”
“多少钱？”
“不要钱，你。”晁允闭眼不去看他，改了主意以退为进：“不用报酬，给报酬我们就成雇佣关系了，我不想和你存在任何同学情谊以外的联系。”
陈均安眉头微蹙，歪头不解：“所以你不打算帮我了？”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过来找你。”
陈均安顺势提议：“你要不要在我家里住几天？我已经有段时间没睡个好觉了，要是你在那个变态就会有所顾忌。”
晁允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皱眉假装不悦：“我怎么能住在你家，哪有住到前任家里去的。虽然那个变态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兽性大发就把你按在床上强行嘿咻了，但我住到你家里就是多多少少不方便。”
这话说的可有意思，晁允那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与变态毫无关联。
“怎么不方便，你住我家里我还能安心点。”
晁允眼眸渐深，心底有所怀疑问他：“怎么不搬家？告诉家里人也行啊，你舅舅你爸分分钟就能帮你解决。”
“搬家就算了，这房子我还挺喜欢的。”至于找家里人？这不就是明晃晃在将晁允往他身居高位的父亲面前推。
晁允敏锐察觉到对方的隐瞒，眼底阴沉哂笑：“是我多管闲事没把握好分寸，普通同学不应该问这么多。”
说话夹枪带棒的，陈均安头疼：“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记仇？我就是在手机上逗逗你。你就在我家住下吧，我陪你去收拾东西。”
笑话，今时不同往日，晁允已经不再对陈均安言听计从。他可是有战术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陈均安要求的，他偏偏就要对着干。
“我不会住在你家，我觉得这样不好。”
陈均安黑眉皱起，深深不解。退让说：“那你就不住下，今天在我家待会儿吧。不要觉得不自在，随心所欲就行。”
晁允昂着脑袋，继续维持自己高贵冷艳不可亵渎的人设。他不让陈均安碰，却会在那人低头玩手机时故意用小腿勾人家。
陈均安还未发话，他就先发制人：“你别蹭我，蹭来蹭去勾引谁呢。我晁允清心寡欲是不会上当的。”
“……”
陈均安瞥他一眼，谁小腿蹭谁膝盖，谁勾引谁清心寡欲，他还是分的清的。
晁允被忽视心里不满，见陈均安总是玩手机不满更甚。他打开手机看着监控里的陈均安，时不时挪开视线偷看现实里的陈均安。
陈均安的眉毛浓密且黑，一侧断眉更添凌厉。这人的眼神总是毫无波澜的，生气时像是凝上冷霜。眼尾上弯睫毛细长，晁允梦里这处总是迤逦带着泪水。
“天快黑了，我回家了。”
陈均安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去吧，注意安全。”
居然没有挽留，晁允将烦闷不爽情绪压下去，嘴角扬起古怪的笑。
随着门关上，沙发上的陈均安撂下手机许久没有动弹。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两人之间隔着互不干涉的四年，曾经的亲密要好不过就几个月，只有相对无言默默不语。怎么这么难搞。
陈均安将屋子里的灯全打开，找了部喜剧电影照样兴致缺缺。他也在犹豫着要复合吗？两个人都念念不忘，彼此之间的感情没变这点可以确定。
可确定关系之后呢？藏着掖着还是义无反顾反抗家庭。
幸福不能总是偷偷摸摸的，不长久还会给双方造成痛苦怨念。
反抗家庭？陈均安从小就知道的，他的吃穿住行所有条件都是父母给予创造。
记忆中家里发生大事时，一群身份地位举足轻重的大人会沉默坐着，保姆端着茶水站在门口踟蹰不敢敲门，气氛压抑憋闷很久很久才有人说上一句。
这一幕与他不相干，但陈均安就是记得。
寥寥几语不用多说，定人命运生死。
陈均安几乎没有底气去和那帮人对抗，权力金钱能够做到的太多了。可他不甘心，他的四肢百骸骨骼心脏都在叫嚣着试一试。
……！
眼前的景象骤然漆黑一片，停电了。
“……”要是陈均安没猜错的话，估计是晁允拉的电闸。
当被急吼吼抱住时，陈均安也就意思意思挣扎几下演演。没想到晁允居然喜欢玩这种play，几乎天天晚上来一趟。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脖颈处，陈均安觉得痒手用抵着人推远。
晁允激动想把人抱坐在腿上，一时不察挨了好几脚也没生气。他扯开陈均安毛衣领子舔他锁骨，强行镇压剧烈挣扎后报复性咬了一口。
陈均安骂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脏话。
晁允对着陈均安的脖子舔咬，心想这都是为了正义。
晚上的变态不留下痕迹，白天陈均安和晁允就没有线索无法展开调查。
“发什么神经！”陈均安无语至极，到底还是没舍得用力揍他。
白天装的有模有样，晚上就放飞自我愈发过分。什么稀奇古怪的癖好。
晁允听到陈均安说的话更兴奋。
晁允突然想到年少时未得一见的小小安，光是想象就要炸了。
陈均安急了对准他的腹部梆梆几拳疯狂挣扎又踹又推。
晁允一只胳膊紧紧箍住他的腰，忍着疼今天势必要摸到小小安。
“干你大爷的，脑子坏了是吧！”
晁允摸了一把迅速收回手。
不让摸就不摸，大家都有又不是没见过。
他听见陈均安急促呼吸声似乎气得不轻，讨好般抚着脊背给人顺气。
脾气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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