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下。
漆黑的落叶发出两声脆响。
微弱的风声。
“主人小心。”
朽白张开的亡息网将向着主仆飞来的上千只幽蓝色光箭拦下，再一并向着光箭袭来的方向“回敬”。
而陈单凌的王息，也混在还击的箭雨中。
主仆二人对外表并未施加幻象，陈单凌就不必畏首畏尾，攻势可谓猛烈。
“喰殷，您修行尚浅啊。”
达克·克萝丝衣摆的银铃声从主仆回击的相反方向传来，规律的铃声映衬着她的不紧不慢。
主仆方才向着那满是灰雾的黑色树林中的回击，竟又折了回来。
陈单凌当即张开了黑血构成的盾。
总算平静了。
这座森林太古怪了。
“‘哀叹之森’，其中雾气可使擅闯者迷失。”
“……你叫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您须得在此间上一课，敌对魔王的红雾您应见过了。”
陈单凌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
“所以，这次是什么内容？”
“需要由您自行领悟。”
话音变得遥远。
主仆的视野中，林中雾气忽然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完全遮蔽了周遭的景色。
浑浊的视野极大程度限制了陈单凌的行动。
他无法判断此时身处何处，只知脚下由树根纠缠形成的地面似乎正在蠕动。
此时，视线内的可见度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陈单凌自然无法看清在自己的脚下蠕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找稳重心蹲下，触摸了一下活动着的“地面”。
“……？”
他触摸“地面”的那侧手臂霎时被某种条状物紧紧缠绕，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手臂截断。
尽管不疼，但这依旧让他不安。
陈单凌奋力拉扯回了手臂，这才看清缠绕着自己的竟是两根粗壮的黑色藤蔓。
雾气稍微散开，四周的景色已是黑色的密林。
隔罪界本就不见天日，密林更是连那点橙红色的天光都无法渗透。
“朽白！”
陈单凌唤了一声，未得到朽白的应答。
刚才是这些树根在移动吗？
陈单凌望着地上相互交错的漆黑树根，才得知了自己与朽白的位置早已被树根驮到了哀叹之森中的两处地方。
雾气并没有完全散去。
此时的能见度，也只够让陈单凌看到五米以内的事物，能不能看清还另说。
火光微亮。
是人世的火光？
陈单凌的脚边，燃烧着熟悉的橘色火焰。
还未等觉得亲切，第二根、第三根的火把已经掷到了脚边、砸到了身上。
“真晦气！”
“快走吧！”
“滚吧！快滚！”
……
“死人就安息吧！”
……死人？
这是…说我吗？
陈单凌任由着充满怨恨的人世之火焚烧自己的身躯，但直到火焰熄灭，他的皮肤除了在表面有一层灰烬以外，就再无其他的痕迹。
“还没死？！”
陈单凌只是抬手看了看掌心的灰，绰绰人影之中就传出了惊恐的声音。
“跑！快跑！！快跑啊！！！”
人影踉跄地朝着浓雾之中逃跑。
四散的人影一旦撞上了那些黑色的树木，就会在惨叫中化作灰烬。
脚边熄灭了的火把被树根吞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历经这一幕，陈单凌几乎是在顷刻间脱力。
他何时见过如此多的“生命”在他眼前同时死去？
“滚吧！快滚！”
“死人就安息吧！”
耳畔又是同样的话语。
“快去死吧！”
火把投掷、火舌攀爬。
陈单凌的目光茫然。
但火光散去，仍是毫发无伤。
人影逃窜，诅咒着死者的人影又一次被哀叹之森吞噬。
“死人就安息吧！”
又来了。
这一次，陈单凌稍稍缓过了劲，先一步接下了第一个火把。
他上前一一夺下火把，并将火把朝着吞噬人影的树木丢去。
但很快，他的神色隐隐透出失落。
这些他希望救下的“人”，本就和这些吞噬“人”的树是一体的。
森林回归了表面的平静，陈单凌丝毫没感到释怀。
他望着眼前刚被清理出的一片空地出神：
我是不是该放下了？
陈单凌正为自己的执念感到自责。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久违的痛楚。
耳畔响起的声音，不再是诅咒死亡的咒骂，而是朽白的嘶鸣。
难道朽白失控了？！
这次可远比转化陈忆楷为“仆”时严重得多。
可朽白距离陈单凌的位置并不近。
漆黑森林又几番扭动，更将去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哥，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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