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太冒犯了。”尼克简直尴尬得无以复加，说：“希望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温琳娜带着笑意道：“你那时候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尼克脸上泛着红晕，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与温琳娜聊天，他甚至根本没有作好准备迎接一个陌生人进入他的家庭，直到此刻他还有点难以相信，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谢谢。”尼克温和地说，他走下了圣坛，坐在温琳娜身边。
温琳娜先是一怔，继而温和地笑道：“谢谢你愿意接受我成为你的家人，尼克。”
“不。”尼克轻轻地答道：“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在最危急的时候，来到这里，并一直留在塔尔的身边。”
温琳娜没有说话，继而抬头看着圣女之像，许久后她温和地说：“我现在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所做的最正确的事。你知道的，我父亲领地上的情况实在是糟透了……”
“哦其实我并不知道。”尼克马上截住温琳娜的话头，答道：“塔尔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只要在他看来是重要的事，他可以瞒着我十来年，并且让我不要多问，从小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迫切地想结婚。”
温琳娜有点意外地看着尼克，因他的善解人意而心生感动。
尼克笑了起来，说：“你到底喜欢我哥哥什么？那个家伙简直是不能再糟糕了。”
“我打赌你可是一点也不这么想。”温琳娜笑了起来，两脚在大理石台下轻轻晃了晃，柔声道：“许多人一不小心，可是会被他轻薄油滑的表象给蒙骗过去的呢。”
尼克抿着嘴角，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抬眼笑道：“你为什么没被他蒙骗过去呢？”
温琳娜淡淡道：“或许他觉得我实在太笨，连装也懒得在我面前装了吧？”
尼克哈哈大笑，以前没有发现，现在赫然发觉，温琳娜居然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温琳娜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与温柔，那眼神尼克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令他心生触动。
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作为王储的塔尔，坚守拉斯法贝尔的塔尔，率领人类军队的塔尔，以及油嘴滑舌，总是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的塔尔。
他仿佛有许多张面具，然而逐一摘下来后，真正的他，只有尼克与温琳娜知道。
“你经常不给他留任何面子，反驳他的话吗？”温琳娜问。
尼克想了想，说：“只有私底下会，或者是在我们都熟识的，共同的朋友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塔尔的声音在神殿内响起，尼克当即哭笑不得道：“皇帝陛下，你可以不要总是用这种方法来偷听别人的谈话吗？”
温琳娜起身道：“你显然还没有当个国王的觉悟。”
温琳娜的语气里带着责备，看着塔尔的眼神却带着欣喜的温柔，塔尔走进神殿，脚步一停，打趣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知道在你们眼里的我是怎么样的呢？”
尼克：“好奇心杀死猫，你要知道尼克主教的报复心理是很重的，如果在明天的加冕礼上给你开个小玩笑，我想你一定就不敢再偷听了。”
“他很明显需要一个教训。”温琳娜笑道。
塔尔马上举手投降，说：“我为我的不正当行为道歉，事实上我正在和洛萨公爵以及财政大臣讨论，如何鼓励大家生育的问题，预备在登基以后，以主教的名义重新解读经典，并顺应神旨，颁布新的政令十六条。”
“譬如呢？”尼克起身，走上祭坛前，翻开圣典，塔尔左右看看，在空旷的西斯廷纳寺内说：“我们开始彩排吧？”
尼克作了个“你随意”的动作，塔尔便穿着铠甲，披着红披风，从正门外缓缓走进来。
“鼓励民众生育。”塔尔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我打算每家每户，愿意生孩子的，有粮食的优先额度配给……”
尼克对政治不太懂，也并不感兴趣，不过塔尔耐心地朝他解释，令他基本上听懂，增军减税，包括教廷的一切支出，由国库配给。
“……老师有什么意见么？”尼克问。
“他答应了。”塔尔走到尼克身前，单膝跪下。
尼克：“愿真神庇佑你与你的子民……老师答应了？”
塔尔：“我将毕生虔诚，以期神明照耀我的国土，恩泽我的子民……是的，卢修斯也认为没有问题。”
尼克确实有点意外，塔尔要起来，尼克又按着他的头，让他跪下去，把王冠戴在他的头上。
塔尔一本正经道：“我亲爱的尼克，哥哥绝对不会节省你的开支的，虽然在新的政体下，教廷不再朝耐色收税，但是国库足够供你花用，当然，是在你们不太挥霍的情况下。”
“不必太介意。”尼克善解人意地答道：“我能理解你的贫困潦倒，钱不够花的时候，外公一定会资助我的。”
塔尔：……
别说什么外公不外公的，只要尼克告诉梅乐迪这件事……不，就算告诉侍女这件事：主教大人交出了所有的征税权最后落得个被国王克扣零用钱而导致饥寒交迫饿死在路边这种八卦……塔尔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尼克从当上主教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收过税，平时对金钱也没有太大概念，塔尔的提议尼克反而觉得挺合理的，不管是政教合一还是分离，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必须互相体谅。
两兄弟彩排完加冕，塔尔又站到尼克身边，温琳娜则一手挽着空气，假装和加鲁曼在一起，缓缓走向尼克。
又彩排了一次婚礼后，尼克终于可以摘下头上身上的一堆挂饰了，他随手把这些压了他整整一天的东西扯下来，塔尔在旁帮忙，心惊胆战地说：“小心点，这个可是国宝！”
“这个是秘法王留下来的……”
“这个是……等等！尼克！”
尼克稀里哗啦把东西摘下，僧侣们匆忙把东西收好，温琳娜说：“我去陪陪哥哥和卡萨加罗的女眷们。”
塔尔点了点头，说：“我们今天晚上……不再见面了。”
温琳娜笑了笑，上前亲吻尼克的脸颊，说：“明天见。”
“明天见。”尼克温和地笑道。
尼克知道她明白，现在是各自和亲人相处的时间，于是让塔尔难得地与尼克共处一会。
“都退下吧。”塔尔说。
僧侣们退出了西斯廷纳寺，关上了门，尼克提防地看着塔尔，说：“你要干什么？”
尼克对上次塔尔强迫他的那次还记忆犹新，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突然担心这个哥哥饥不择食，又要动手动脚调戏自己。
“放心吧，不会对你做什么。”塔尔说：“以前对你亲亲抱抱的，你怎么就不生气？”
尼克没吭声了，小时候塔尔也小，亲嘴是经常的，大家都是小孩儿，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点紧张。
尼克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塔尔也坐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圣像前，洁白的光之圣女展开双翅，头顶一缕正午的日光落下，仿佛充满了希冀，即将飞向新生。
尼克和塔尔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管风琴声远远传来——那是奏乐班在排演塔尔婚礼上的赞美诗《天佑吾王》。
在这静谧绵长，恢弘琴声隐隐回荡之际，塔尔的双瞳倒映出那圣洁的日光，以及庄严的圣像。
“你想爸爸妈妈吗？”塔尔忽然问。
“想。”尼克轻轻地说：“可惜他们看不到你结婚的场面了。”
塔尔伸出一手，搂住了尼克的肩膀。
“她很爱你。”尼克低声道：“她爱的是真正的你。”
“温琳娜吗？”塔尔想了想，答道：“她率领卡萨伽罗的军队来支援我的时候，我确实很感动。”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尼克问：“我对她的记忆模糊不清了，开始我不太喜欢她，但现在看来，她似乎还不错。”
塔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答道：“曾经我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在布尔哈通大坝的工地上，她代表卡萨伽罗前来监工，我们那时候才算真正认识。”
“据说很久以前，父亲就曾经考虑过为我们缔结这门婚事，仅仅是这么一说，也很可能是玩笑话……你听母亲说过吗？”
尼克缓缓摇头，答道：“应该没有，我猜只是兴起时这么一说。”
塔尔嗯了声，答道：“她听到法门城沦陷后，就和她哥哥一起带兵前来支援了。我看见她时，她率领了三千军队，并穿着皮甲，跨坐在马上，像个女骑士一样。”
“她会打仗吗？”尼克侧头看着塔尔，问道：“武术如何？”
“不会。”塔尔笑道：“我后来问过她，她说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当她出现的时候，身穿戎装，可以给法瑞斯的人民信念，士气，以及鼓舞我的勇气……”
“真聪明。”尼克笑道。
塔尔解释道：“她说骑在马上的时候，她也怕得很，不过坚持下来了，她和加鲁曼并不讨伽罗王喜欢，因为她们的母亲虽然是王后，却曾因一件小事忤逆了伽罗王。因此，她深知在绝望的境地中，重建信心是如何重要。”
尼克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塔尔又说：“我想你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那个聪明的骑士艾欧在，他会给你详细解释，伽罗王的脾气如何暴躁，她和加鲁曼在宫廷中如履薄冰……总之，她和我在一起，对双方都有好处。”
尼克挠了挠头，大体他是听懂了。
“你爱她吗？”尼克道。
“嗯。”塔尔笑了笑，说：“她是个能给我安全感的女人，她支持我的许多想法，并建议我放手去做，坦诚与川德罗宾和卢修斯交流。”
“这就行了。”尼克最后点头道：“祝你幸福，哥哥。”
塔尔侧过头，闭上双眼，低头要吻下来，尼克伸手把他脑袋一按，让他低头，避开他亲吻自己的唇的动作，吻了他的额头。
“你有五个爱人呢。”塔尔一本正经地说：“尼克，你还好意思说我？”
尼克问：“堂弟们呢？”
“回到各自的封城去了。”塔尔说：“其它的直系，我让他们尽量回到封地里去，这对他们来说显得更安全。”
尼克嗯了声，道：“加冕礼上，他们会来么？”
“斯堪纳和韦连会来。”塔尔道：“不过我觉得你无暇应付他们，这不重要……我还得去看看莫伊拉……你懂的。”
塔尔注视着尼克，尼克明白到他对莫伊拉的感情非常深，在加冕礼上，莫伊拉不能出席，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他点了点头，塔尔便起身离开，尼克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留在西斯廷纳寺内，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仿佛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被提上了日程，并最终逐步完成。
而父母赋予他的使命，也终于有所交代了，伴随着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尼克又有种惆怅的失落感。
管风琴声停，继而换了首歌。
那是一首带着回音的曲子——耐色的国歌《群山之赞》，然而不少地方又作了变调处理，浑然不似尼克平时听到的恢弘厚重，山峦林立的感觉，而是带着无尽晴空与白云，豁然开朗的壮阔感。
是谁？尼克在听《天佑吾王》时便觉得奇怪，耐色是从来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弹奏国歌的，就像一名外宾，听到了国歌后觉得曲子不错，而根据自己的发挥来重新演绎经典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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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吾王》
越过大海，已至中洲
于是我来
此我将居之地，后嗣亦然
直至世界终结
缇努维尔，秀美少女
乞求皇统长久，桂冠不朽
常胜利，沐荣光
孚民望，心欢畅
治国家，王运长
万岁吾王
愿他保护法律
使民心齐归向
一致衷心歌唱
天佑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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