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阴云如盖，城墙下人头如果。
血淋淋的人头在东海堡被码进密不透风的箱子里，放了几天，又一路摇晃了半夜，突然全部敞开。
那味儿，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只不过在场的都是军中老粗 ，就是监军张若麒，早年也是刑部做过主事，这种血腥残暴的场面也是见过不少，所以见此一幕，也是虽惊不慌。
不得不说，这一时期能来辽东的明军将领，尽管心眼子多了点，打仗怂了点，但成色还是不错的。
洪承畴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这些人头上，随后又落在张璟川的身上，诧异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终于，
又几位总兵站不住了，主动上前，开始检查这些人头。
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这般大张旗鼓的将人头展示出来，要是还作假，那真的是太不把他们这些将领当盘菜了。
但他们心里依旧好奇，想要仔细瞅瞅和看看。
都是真的！
在场的洪承畴和八位总兵都是顶在前面和清军搏杀过的，若是首级着甲定然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吴三桂眼眸一动，看向张璟川的眼神，柔和得就像在看一个考试考了满分，给自己长脸的孩子，充满了赞赏和欣慰。
吴三桂咳嗽了一下，特意拔高音量问张璟川：
“可做过统计，多少颗？”
“两百一十八颗，都是镶黄旗的精锐，只是可惜没有把皇太极亲赐的巴图鲁鳌拜留下，让他受伤逃了。”张璟川一副惋惜的样子，答道。
在场众将，在听到杀的是镶黄旗精锐的时候，都很意外，当他们听张璟川说击败的是满洲第一巴图鲁的鳌拜时，他们的眼皮都下意识地跳了几下。
杨国柱等几个和吴三桂不和的总兵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吴三桂则笑得很开心。
“你小子，真有你的！”
吴三桂伸手捶了一下张璟川的胸口，振奋道。
“哼，”监军张若麒阴阳道：“你说是镶黄旗就是镶黄旗？你说击退的是鳌拜就是鳌拜？”
张璟川微微一笑，走到最后一辆板车旁，用刀砍破一个由麻布包裹，然后用手一撕，露出了里面镶黄旗黄灿灿的甲胄，上面还带着血污。
“这样的甲胄，我那儿还有三百套，至于是不是鳌拜，总督大人可以派人来东海堡问问那几十个俘虏。”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也没了质疑，毕竟人家人证物证都有，也没谁真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调查。
只是洪承畴心里却有个疑惑，那就是张璟川只带着四百人，是如何把东海堡从三百清军精锐的手里夺回来的。
回到北城楼，
张璟川将自己如何到东海堡，如何引鳌拜出堡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只是刻意隐瞒了徐敷奏的存在。
当然了，讲述期间，也免不了吹嘘一下自己有多么多么足智多谋，多么多么英勇无畏。
最后的成功，还是的归功于总督大人和参将大人还有总兵大人的领导有方。
在一顿吹捧之下，洪承畴、马绍愉、吴三桂的脸上都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意，大有一种你说话好听，就多说点的意思。
不过张璟川也没有忘记此次回来的目的，话锋一转道：
“清军此番在东海堡吃了亏，必然会找回场子，东海堡城防年久失修，兵力不足，火器损耗严重，还望总督大人能够派人来东海堡修缮城墙，补足火器，若是能够再增派一些兵丁，就再好不过了。”
东海堡本就是洪承畴制定海上粮道的重要一环，何况张璟川在东海堡立了这么大一功，于情于理，都应该帮衬支持。
但粮草辎重本就狼多肉少，要割肉给东海堡，少不了监军张若麒的支持，否则杨国柱等人出言反对，又少不了一阵争执。
就在洪承畴将目光看向张若麒时，一旁的马绍愉开口道：
“张提调为我大明立下大功，若是不赏，以后谁还愿意替朝廷卖命呢！”
张若麒眉头一挑，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马绍愉。
他和马绍愉都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人，这马绍愉突然为吴三桂的人说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但当张若麒看到马绍愉递过来的眼色时，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打算拉拢人啊。
会意后，
张若麒颔首笑道：“不错，既然立了功，就当赏！”
洪承畴虽然对两人的态度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着对张璟川道：“朝廷刚运来了一些粮草辎重，我待会儿给你批个条子，你可去找粮官领五百石粮食，至于火器嘛，只要你的人能搬得动，随便拿。”
一听到“随便拿”这三个字，张璟川差点儿笑出了声，嘴唇颤抖着，极力压制着嘴角的上扬。
恭声道：“多谢总督大人赏赐，我张璟川必将坚守东海堡，为我明军守住海上粮道！”
“补足粮草辎重是应该的，怎么能叫赏赐呢，”见洪承畴给了赏赐，张若麒自然不甘落后：“东海堡既然是我军第二粮道的转运站，区区四百人恐怕难以坚守，我看，就擢升你为守备吧。”
（守备一职，管理军队总务、军饷和军粮，并受各省提督、巡抚或总兵管辖??，主要负责一城或一堡的防务，统率千余名战兵。）
张璟川故作喜色，感恩道：“多谢监军大人赏识！”
此言一出，不禁吴三桂愣住了。
张若麒明目张胆的给官职，几乎是在当着自己的面抢人，虽说张璟川升为守备后依然还在自己的麾下，但张璟川的身上无疑打上了监军张若麒的标签。
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张若麒以知遇之恩为说辞，可是很容易将人给拐走的啊。
洪承畴眼眸一凝，悠悠道：“光有守备之职，但无守备之兵也是无用啊。”
这番话，则是在提醒张璟川，就算监军张若麒升你为守备，但他却不给你兵，这守备一职也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与此同时，洪承畴瞪了吴三桂一眼，意思是：张璟川是你的人，你还不快表态！？
吴三桂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但也不想张璟川就这么被别的人抢走，随即强颜欢笑道：
“淮安（张璟川的字）是我麾下骁将，我也早有擢升他为守备的打算，这一千兵丁，自然该由我来补齐。”
说完，
吴三桂笑着拍了拍张璟川的肩膀。
张璟川凑到吴三桂身边，
低声道：
“总兵大人放心，有我驻守东海堡，以后大人有什么特殊安排，只管吩咐就是。”
而张璟川的心中却在冷笑：你看我坑不坑得死你，就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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