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羽还是第一次见方魇的行为举止如此滞涩，他似乎是在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穿过屏障之后，是一处人声嘈杂的街市，周围虽都是树林密布，但有行人的地方都被开辟出宽阔的空地。
方魇几乎是在祁羽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豆大的汗珠不断从方魇的额头滴下。直到现在，他仍然处在极度的恐惧中。
找到一处不容易引人注意的阴影下，祁羽不解地问道：“方魇兄，那人是谁，怎的让你如此恐惧？”
之前祁羽很想搭话，替方魇分担一些压力。但百般考虑之后还是选择放弃，毕竟自己是扮演人妻的角色，要是说错话那可就穿帮了。
方魇深吸几大口气才感觉缓和了些许，有些后怕地开口：“你可记得你之前向我提过的林……”
“林？”
祁羽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就知道方魇说的是谁，于是点点头，开口道：“难道和他有关？”
“没错，刚才那人就是他的弟子。”
这个消息对于祁羽来说属实是惊悚的，目前所经历的事情都表明，林无涯早已经成为禁忌一般的存在，可却在梦灵山涧好巧不巧地遇到他的弟子。
最关键的是，祁羽曾间接与林无涯有过接触，而可能知道一些秘辛的苏璃月，却又深陷沉眠。
方魇接着说道：“那家伙虽然境界与我相当，但他的师傅……”
方魇虽然没有明说，但祁羽大概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没人愿意提起林无涯，包括秦远舟最终也没有告诉祁羽关于林无涯的事情，或许是有顾虑，又或是为了祁羽的安全考虑。
祁羽点了点头，有这么一个早已成为禁忌的师傅，那青衍桓本身就是很恐怖的存在，行事手段或也与林无涯相似。
“方魇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青衍桓根本就没有将你当成萧沐，他或许早就看出端倪了。”
早在被那道凌厉的目光锁定时，方魇就知道自己露馅了。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青衍桓没有戳破二人的伪装，反而借助侍卫的几条命，衬托出这两个伪造身份的合理性。
“不清楚。”
“总之，这件事情很严重，我原本以为青衍桓也随他师傅一般销声匿迹了。”
方魇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祁羽一眼。什么叫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就是很好的另类具象化。
“方魇兄，你这眼神可有些过分了。”
“人又不是我引来的。”
祁羽翻了个白眼，坚决不背这个黑锅。自己都舍身变为人妻了，反倒遭受鄙夷，这上哪说理去？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魇的状态已经缓和了不少，缓缓站起身后，将目光投射向嘈杂的人群之中，“屏障之后的地界都不是固定的，咱们先伪装一番再行动吧。”
说着，方魇收回了千灵面的能力，二人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千灵面的伪装效果虽然极好，但终归有隐晦的精神力波动荡漾而出。在这种情况下，最质朴的办法也是最安全的。
祁羽摸了摸怀中的锦袋，随即又跟上了方魇的脚步。
青衍桓即便在拆穿了方魇的身份后，仍然有意放二人进去，那么他肯定有别的打算，就和当初的楚萧一样。祁羽真的很想吐槽一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心怀鬼胎，难道他们不累么？”
祁羽跟着方魇来到了一处卖服饰的摊位上，摊位的老头只有【灵觉】境小圆满的修为，这在祁羽的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不用说方魇。
但二人还是遵循着应有的规矩，银辉石一分不少地付给了他。当然，是方魇付钱，祁羽也很乐意看到就是了。
祁羽将身上的白色轻纱换作一身合适的黑色束身衣，而方魇也是脱掉了原本有些风骚的装饰，换上了质朴的素色布料。
虽说祁羽在求道苑时就已经穿惯了长袍，但那玩意儿打起架来，着实有诸般不便。反正是方魇付钱，祁羽也不介意挑一身质量较好的。
这里类似于一处小型集市，经过祁羽观察，在场的所有人中，境界最高者也是和自己相当，这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感慨道：“还好没出新手村。”
“什么村？”
“没什么。”
不同的摊位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绝大多数祁羽都没有见过，但当见到一摊位的树皮后，祁羽觉得要是自己上，那也是没问题的。
总有人有特殊的嗜好，说不定靠随处可见的树皮，也能大赚一笔。
“咦？”
方魇的目光在摊位上来回扫视，随即轻咦一声，向着一处没有人的摊位走去。祁羽虽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跟上去。
“这东西……怎么卖？”
方魇拿起一颗青黑色的圆润石头仔细打量起来，眼眸逐渐放光。
摊主是一名紧闭双眼的老妪，他的皮肤是正常的褐色，沟壑纵横。但面对方魇的问价，老妪依旧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砰！”
祁羽刚刚拿起的白瓷器掉落在地，零散的碎片飞溅而出。听到这动静后，方魇撇撇嘴，说道：“我可不帮你赔，你自己想办法。”
蓦地，老妪的眼皮骤然睁开，眼窝里是空洞的黝黑，她似乎没有了眼珠子。只见她缓缓站起身，嘶哑的声音从她干瘪的嘴唇里发出：“后生，你来啦？”
话音落下，老妪瘦小的身躯瞬间向祁羽弹射而出，一排排滴落着腥臭脓液的利齿，从老妪的嘴唇里迸出。
“喂，小子，你怎么了？”
“嘶……呼……”
方魇拍了拍祁羽的肩膀后，祁羽眼里的景象像是潮水般倒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方魇的面孔。
“没……没事。”
祁羽大口大口地吸气，脑海里的画面依旧残存。那是在迎晖城门口遇到的老妪，可她当时明明有眼珠子！
“呼……”
方魇看见祁羽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你小子莫不是病了？”
“没有，我没有！”
“行行行，叫那么大声干嘛，当心我宰了你！”
方魇不想搭理祁羽了，转身向一个摊位走去。小摊后坐着一名身子枯瘦的老妪，面前的麻布上，摆着一只白瓷器，和一枚圆润的青黑色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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