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桃呆呆的，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问自己旁边的人：“怎么……怎么里面还有人啊？”
在街头摆小摊儿的摊主早就听说隔壁街来了一个很富有的小豆丁，买东西刷卡都不带眨眼的，一买一大包。
如今见了本人，当时笑的脸都开花了，赶忙推销自己的东西。
“您是问这个女孩吗？她体质特殊着哩，不管是拿来养鬼用，还是直接做成厉鬼，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要是您买的话，我给你打八折，只要九万块，怎么样？”
可是……可是她是个活人啊……
谢小桃睁着圆圆的眼睛，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若不是听错了，怎么会听到有人说，只要几万块，就可以买到一个活人。
若不是听错了，怎么会听到有人把活人叫做材料？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整个街上的行人，行走在这里的几乎都是玄门弟子，或者是知道内幕、来开开眼界的富家子弟。
人满为患的一整条街，行走的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不同色彩的繁杂气息，和数也数不尽的因果报应。
不该是这样的……玄门不该是这样的……
在接触到如此之多的玄门弟子之前，哪怕遇到的每一个玄门中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谢小桃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玄门很大，有好多好多的人，总不能全都是吴天瞒那种满心利己，只想害人，杀人无数，因果累累的……坏东西吧？
直到她来到了玄门中人的大型聚集地，见到了数量足够多的玄门中人，她心中的那些许侥幸便无比快速的被磨灭了，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言笑晏晏，路过的人有那么多，别说纯白色了，连颜色稍微偏白的都没有一个。
这么说吧，如果从天而降一块陨石，把这里的人全都砸死了，可能其中会有无辜者，但如果每隔一个枪毙一个，那肯定有漏网之鱼。
意识到这一点，令带着一层滤镜，对整个玄门都抱有一些幻想的谢小桃非常的失望。
因为她见过好的。
她见过不愿意为了权贵害人，因此被追杀的玄门弟子，见过为了给穷人出头，跟人斗法，瞎眼断腿也不后悔的玄门弟子，也见过为了护送被昏君害死的将军一家老小离境，一队六七个，一个也没能活下来的玄门弟子。
妈妈说，玄门中固然有为一己私利，使用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本事，害人性命，夺人家产，偷人寿数的，但也有更多，如侠者如医者，是为了改变不公、救人性命，才去学玄术的。
一个人本身都很难非黑即白，何况是一大群人？
这天底下有无数种职业，玄师也是其中一种，无论是高贵还是低贱，上等还是下九流，都没有用职业来概括一个人是好还是坏的道理，高高在上者也有人利欲熏心，下九流中也有人心怀天下。
谢小桃听过也看过，因此奉为真理，但如今她的世界观要崩塌了，这偌大一个玄门，怎么没有一个勉强能算得上是好人的人？
总不能是她运气差，所以才见不到一个好人的吧？
就算她没有上过学，基础的概率也还是懂的呀！
当你见到的一半人都是坏蛋的时候，你难道能够觉得，另一半人正好全是好人？
谢小桃垂下头颅，跟蜷缩在笼子里的女孩对上了视线，她双眼是红肿的，脸颊是苍白憔悴没有血色的，眼神是麻木空洞绝望的。
细看还能发现她受了伤，那伤痕看起来与其说是搏斗过程中受的伤，不如说是被抓到之后受了惩罚，被鞭子或者是棍子之类的打出来的。
她或许求救过，逃跑过，直到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默认她是材料，而不将她当活人看，这才陷入了绝望之中。
有一瞬间谢小桃很想问，人是从哪里抓来的，但是她没有问，她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掏卡刷了，然后对一边的金霆生门徒道：“把她送到这个地址去。”
拿了钱的摊主当场咧开嘴，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隔壁街的人说的没错啊，真是来了个散财童子！稍微忽悠忽悠，就能把便宜货翻倍的卖给她！
他喜滋滋的，并不知道谢小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过了几秒，像甩泥点子一样，把一点黑泥丢到了他身上。
她的九万块是这么好拿的？
这个小插曲导致谢小桃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duang到了谷底，她以最快的速度买完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伸手拉住爸爸的手，小嘴抿的紧紧的，闷头往外走。
这一路上他们瞧见了许多不正常的东西，明显是人类的残肢、胎盘、骨头、婴儿尸体，被拘束的厉鬼、还没有开灵智，但活的年岁不少的动物。
沈无辞大概是察觉到了谢小桃的难过，因此紧紧的握着女儿的小手，试图安抚她，这终究是别人的地盘，无论是愤怒，难过，还是什么旁的情绪，都只能暂且压抑着。
总不能把人家一条街全掀了吧？
崽，爸爸打不过这么多人。
沈无辞叹了一口气，干脆把人给抱了起来，抱在怀中，因为她如今已经是正常小孩的体型了，所以脆皮如沈无辞，抱着谢小桃真的很吃力很吃力。
但是他的崽正在难过，沈无辞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是比父亲的怀抱，更能安慰谢小桃的了。
他一只手揽着谢小桃，艰难的用另外一只手拍打谢小桃的后背，在很多人还是婴儿的时候，如果哭了，他们的父母就会这样安抚他们。
谢小桃也被妈妈如此安抚过。
但是次数很少，因为她是很乖很乖的小孩，除了刚刚出生的时候会因为饥饿而哭泣，等到稍微记事的时候，就很少再哭了，就算偶尔伤心或者难过，也会背着妈妈，不让她看见。
于是，窝在沈无辞怀里的谢小桃，心头的那一口郁气，慢慢的消散了。
她还有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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