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僵硬地扯着嘴角，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煞白的脸色。
堂堂顾家二夫人，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小丫鬟，卑躬屈膝地站在那里，任由林君策审视。
她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不适。
厅内寂静无声，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也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不敢抬头直视林君策，只觉得那道冰冷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脸，让她无处遁形。
她想解释，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吞咽声。
最终，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道：“是，是，都是误会……”
魏崇礼努力维持着家主的气度，将林君策送至府门口。
一路走来，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五味杂陈。
顾家百年清誉，今日却因一个庶女和沈氏的愚蠢，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他颜面扫地。
他偷偷打量着身旁的林君策，只见他神色冷淡，目不斜视，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魏崇礼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最终只能尴尬地陪着林君策走到府门口。
林君策在踏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魏崇礼，径直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留下魏崇礼一人站在风中，脸色铁青。
楚婉月在门外来回踱步，绣鞋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时不时地向厅内张望，焦灼不安。
终于，苏锦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楚婉月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姑娘，您没事吧？里面……怎么样了？”苏锦瑶的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但她还是强撑起一抹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地上，却让楚婉月的心更加不安。
楚婉月还想再问，却见苏锦瑶的眼神飘向远处，目光中带着一丝茫然，一丝……
期待？
“姑娘……”楚婉月刚开口，便被苏锦瑶打断，“婉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婉月小心翼翼地觑着苏锦瑶的脸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姑娘，其实……是奴婢自作主张去寻了世子……”她声音越说越小，尾音几乎消失在空气中，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那一方小小的丝帕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苏锦瑶闻言，身形微微一晃，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归于平静。
她没有责备，只是静静地看着楚婉月，看得楚婉月愈发心虚，几乎要将头埋进胸口里。
良久，苏锦瑶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为何要如此做？”
日头西斜，落日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黄。
苏锦瑶倚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思绪万千。
树叶沙沙作响，像一首低沉的曲子，在她耳边回绕。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侯福躬身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禀报：“四姑娘，侯府的马车在门外候着，世子爷说……想和姑娘说两句话。” 侯福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苏锦瑶的心猛地一颤，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却还是能感觉到指尖的微微颤抖。
去，还是不去？
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论不休，一个劝她为了顾家，为了自己，必须去；另一个却告诉她，此去将会面临更大的困境，甚至万劫不复。
雕花木窗半掩，马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林君策靠在软垫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叶君墨侍立在马车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世子，您确定四姑娘会来吗？”林君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笃定：“她会来。”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叶君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君策抬手打断：“不必多言，等着便是。”林君策再次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世子说，他就在顾府侧门不远处的茶楼里等姑娘。” 侯福低着头，不敢直视苏锦瑶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绯红，苏锦瑶的心却如坠冰窖。
她最终还是来了。
顾府侧门不远处，一辆朴素却难掩贵气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叶君墨恭谨地立于车旁，见她走近，微微颔首：“苏姑娘，世子在里面等您。” 叶君墨心中暗叹，这苏四姑娘，果真如传闻中一般，清丽脱俗，我见犹怜，也难怪世子会如此挂心。
苏锦瑶轻轻点头，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一步，两步，每靠近马车一步，她的心跳便加快一分，仿佛擂鼓一般，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挑开了厚重的布帘。
车厢内光线昏暗，檀香的幽淡香气弥漫其中，苏锦瑶一眼便看到林君策垂首坐在那里，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一袭玄色锦袍，却丝毫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反而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失落与寂寥，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苏锦瑶心中一惊，这与她印象中的林君策截然不同，让她一时有些无措，甚至忘记了行礼。
寂静在车厢内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终于，林君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我听到消息，便忍不住过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苏锦瑶愣住了，她不明白林君策所说的“消息”是指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失态。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君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苏锦瑶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眷恋，有不舍，还有一丝……
痛苦？
“锦瑶……”他轻声唤道，声音低沉得像一声叹息，“我……”
林君策深吸一口气，似是要将满腔的苦涩都咽下，他语气低沉而坚定：“我看到那聘礼，看到你要嫁给……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苏锦瑶，一字一句地说道：“锦瑶，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苏锦瑶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林君策的话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炸碎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镇定。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扶着车厢壁才勉强站稳，指尖冰凉，手心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何林君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与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两人各怀心思的脸庞。
林君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锦瑶身上，那眼神炙热而执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锦瑶，今夜子时，澜亭小筑，我在那里等你。”
苏锦瑶的心猛地一沉，澜亭小筑，那是城外一处僻静的别院，也是……
也是她和林君彦曾经私会的地方。
林君策为何要约她去那里？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锦瑶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根丝线缠绕在一起，让她理不清，剪不断。
“我……”苏锦瑶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她不应该去，去了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可林君策的眼神，却又让她无法狠心拒绝。
林君策见她犹豫，心中一紧，他伸手握住苏锦瑶冰凉的指尖，语气温柔而坚定：“锦瑶，我只想和你单独说说话，不会伤害你。”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苏锦瑶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苏锦瑶抬眸，对上林君策深邃的目光，那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顾府的后院，一盏孤灯摇曳，映照着楚婉月焦急不安的脸庞。
“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她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门外张望，心中充满了担忧。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咚咚咚”，那敲门声急促而有力，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楚婉月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侯福，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一见楚婉月便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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