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语毕，科室内一片沉闷的静默。
如意无地自容的低下头，而柯灵儿则耳边轰鸣，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科室内七名夫子，加上她们三个，一共十幅画稿。柯灵儿三人并没有参与投票，也就是有七人投票。一人可以选择两票，一共十四票。
一般情况下，一票肯定是投给自己的，另一票才会投给真正心仪的画稿。可是从票数上看，绣坊的夫子，没有一个人是这么做的。否则，不会出现那么多零票。
“嬷嬷，把那些画稿，全部重新拿回来。”宋夫子吩咐道。
于是，所有的画稿，再一次在课室内一字排开。宋夫子走到十号画稿旁边，问道：“这是哪位夫子的？”
最末位置上的柳夫子站了起来，“是我！”
“三号呢？”
“是我！”陈夫子挥手示意。
“五号呢？”其实宋夫子知道是林婉的，她早就看过了，林婉的画稿，确实别出心裁，让人眼前一亮。
“是我！”林婉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朝着诸位夫子屈膝行礼。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们绝对是偏袒，绝对是偏袒。”柯灵儿厉声叫道，此时的她早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早已忘了柯夫人的教导。
要是其他夫子，她忍也就忍了，凭什么是林婉这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事事都凌驾于自己之上？
堂堂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师，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且，居然还没有一个人选，是零票。明显就是有猫腻。
一定是大赛当日的事情，让宋夫子和诸位夫子耿耿于怀，她们借机报复。当时，有大少在场，她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把第一名给她。但是，今日大少不在，她们就敢如此作贱自己。
凭什么？真以为她柯灵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宋夫子，就算你们再怎么偏袒林婉，也不该如此作践我们。”
“柯小姐...”如意拉了拉柯灵儿，试图唤醒疯狂中的柯灵儿。虽然宋夫子在京中并无权势，但是她在刺绣界的声望是无人能及的，在京中的声望更是让别人望其项背。
不然柯灵儿也不会削尖脑袋，就为了要混一个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分。
只怕，她现在有多勇，过后就有多悔。要不是为了让她能尽快的坐上苏大少夫人的宝座，她也犯不上在这个当口去忤逆她，自讨苦吃。
“柯小姐，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如意不劝还好，一劝柯灵儿火气更大了。她花钱养狗，不是让狗拦着她耀武扬威，而是让狗拦着那些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贱人的，最好还能扑上去咬几口。
但是，如意的话语，确实让她的理智回归，她这般发疯，只会更让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再次跌落谷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仇恨与愤怒。随即换上歉疚和无地自容的悔恨，双眼湿润，小心翼翼的看向众位夫子。
“学生莽撞，惊了众位夫子，学生惭愧，给众位夫子赔礼了。对不起！”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在座的夫子，在大赛当日和朱老板宴请当日，都是见过柯灵儿的，故此，对她确实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在宋夫子身边的夫子，大多是和夫子气味相投之人，自是都不喜欢柯灵儿的这些小心机小手段。
但是，她们也确实没有刻意去为难她。
宋夫子没有说话，而是看了陈夫子一眼，示意让她处理。陈夫子无奈点头，她也不喜欢柯灵儿的这副做派，有时间在这胡闹，礼服细节都商讨完了。
“起来吧！你是不服气？”
“学生不才，自知技不如人，但是诸位夫子在行业里兢兢业业耕耘了这么多年。学生只是....学生.....”柯灵儿欲言又止。
“只是在为我们叫屈？”陈夫子要不是还记挂着为人师表几个字，她都想翻白眼了。“按照柯小姐的逻辑，那我们是不是更该为宋夫子叫屈？”
陈夫子没好气的看了眼柯灵儿，“夫子在业界是我们绝对的长辈和师者，更别说这整座绣坊都是她的。而今，她的画稿居然没有出现在票选的前三甲，那我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柯灵儿脸色涨红，宋夫子的画稿也没在里面吗？她不知道啊！也没人告诉她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柯灵儿眼泪汪汪，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冤枉。
众位夫子的眉头越锁越深，她们个个都是业界翘楚，能到今日的地位和名望，都是靠自己一针一线、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勤勤恳恳挣出来的。
她们不靠家族、不靠男人，其间的心酸和艰辛，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她们最见不得的就是这般惺惺作态，扭捏造作，拿柔弱和眼泪做武器，为自己拿好处、博前程的女子。
如意赶紧上前，扶住柔弱的柯灵儿，借机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柯小姐，夫子们更喜欢坚强自立的人。”
柯灵儿娇躯一震，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鄙夷和不屑。她心里不免涌上恐慌。成日里跟着娘亲学的都是如何笼络男人心，竟然忘记了，眼前之人，都不是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
当然，柯灵儿其实今日倒是没有刻意装柔弱，是真柔弱，毕竟她才落胎两日，身体还虚着。
她借势靠在如意身上，由如意扶住坐回椅子上。
“你什么意思不重要。不过，我们都听懂了你的不甘和质疑。我们绣坊，全都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女子，我们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彼此最艰难的岁月，所以，绣坊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可能会做任何伤害绣坊之事。”陈夫子朗声说道。
接着，她来到那排画稿前。
“我们选稿，选出来的，一定是我们认为最适合贵人的，而不是选我们自己画的。因为，我们要照顾的，从来不是我们自己，而是贵人的喜好。
绣坊不是争名逐利之所、更不是沽名钓誉之地，柯小姐，如意小姐，我们绣坊不适合你们，今日过后，你们无需再过来了。”
陈夫子厉声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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