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镇国入狱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
还不到半小时，整个澜城都知道了。
顾惜赶到医院的时候，季慕礼还在手术，季老爷子失魂落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平平和安安左右各一个守着他。
两个小家伙哭得眼睛红通通得，瘦弱的身子一抽一抽，还要在老爷子面前装出坚强的样子，时不时说些宽慰的话。
越是如此，祖孙三人看上去越是让人心疼。
“老爷子。”
听到顾惜的声音，平平安安同时抬起头，眼眶一红，噔噔几步跑上前。
两个小家伙扑进顾惜怀中，强绷的坚强瞬间消失，两人同时扯着嗓子，哇地哭了出来。
“妈妈，你终于来了。”
“妈妈，爸爸是不是要死了？”安安一向比平平情绪波动，扯着嗓子问。
“安安。”顾惜蹲身，握住他的手，“爸爸不会有事的。”
她捧起小家伙的脸，轻轻抚摸两下：“你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否则妈妈会生气。”
闻言，安安倒吸几口凉气，小脑袋一垂，闷腾腾地嗯了声。
“阿惜。”季老爷子无力地掀起眼皮，看向顾惜，“他还是个孩子。”
顾惜牵起平平安安的手，对老爷子道：“现在这时候，最忌讳季家人心浮动。安安虽然在您面前是个孩子，可是在外人面前他是季家小少爷。若是连他都觉得爸爸要死了，外面的人更会胡乱猜测。”
季老爷子眼睛微眯，眉角挑了挑，打量着她。
居然能想到这一层，顾惜和之前那个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顾惜没看出季老爷子眼神中的探究。
她坐到老爷子身侧：“季镇国那边我已经处理过了，他账目不明，涉嫌不正当经济交易，估计短时间内都要留在里面配合调查。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季家不会生乱，慕礼可以安心接受治疗。
季镇国敢在澜城策划这样的车祸，背后必然还有依仗。我担心他背后的人丧心病狂，没有除掉慕礼，说不定会对您下手。这段时间，您还是要注意安全。”
顾惜没有把季镇国和盛淮安勾结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季老爷子。
一来，就算她不说，季老爷子早晚会查明白。
二来，对付季镇国容易，可若是要对付盛家就得花些心力，在季慕礼痊愈之前，她打算先想法子拖一拖，一切等季慕礼好了之后再行定夺。
说完这些，顾惜才发现季老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略微有些浑浊的眼中竟带着几分错愕。
顾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老爷子，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季老爷子摇头：“你说得很对。看到你，我想起慕礼刚刚接手季家的时候。”
他扫了眼还亮着灯的手术室：“那时候季家内忧外患，季镇国又刚刚分家出去，不少人都等着看慕礼出丑，也想看我的笑话。
可这孩子却硬生生全都抗下来了。我还记得，当初季镇国出国前故意把他叫到机场，当着季家不少元老的面奚落他，这孩子非但面不改色地将他送走，还借力打力，狠狠在众人面前树立了一次威望。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这孩子，我才放心地将季家交给他。”
说到这里，季老爷子眼底划过丝失落：“若是知道有一日他要以为季家家主的身份遭这样的罪，我便不让他继承季家家业，好好做一个闲散的富二代也挺好的。”
看着季老爷子通红的眼眶，顾惜心里也不是滋味。
若是老爷子知道，季慕礼之所以会遭遇这场车祸，一半是因为他季家家主的身份，一半是因为自己，不知会怎么想。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像是在回答老爷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东西就是命。”
就好像她原本已经打算和季慕礼分开，可是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不断纠葛在一起，这就是命。
再好像这次车祸中，季慕礼豁出性命救了她，又让她欠了他一次。
冥冥之中，他们彼此相欠的东西太多，纠葛太深，命运像一双大手，将他们深深地捆绑在一起，想分也分不开了。
叮咚——
手术室的灯灭了。
顾惜和老爷子同时起身。
门缓缓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先出来。
顾惜快步迎上前：“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打量一眼顾惜，视线落在老爷子身上：“季少爷身上伤口很多，不过好在没有致命伤。”
季老爷子长出一口气，高悬的心略微安定些。
“不过……”医生再度侧首凝视顾惜，良久不语。
顾惜心脏猛沉，咬着嘴唇问：“不过什么？”
“车祸后他遭受了巨大撞击，也许会出现短暂的失忆情况。”
顾惜挑眉：“也许？”
会造成失忆的情况很少，大多都是颅内有血块压迫到某种神经之类的，只要拍个脑部ct就看得出来。
季家找的医生绝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会失忆就是会失忆，不会失忆就是不会失忆。
何以这医生说得这么不确定？
就连老爷子也觉得奇怪：“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
医生眉心轻紧，居然往手术室内扫了眼，犹豫几秒才道：“具体还要等季少爷醒来以后看看情况，从片子上看，情况不容乐观。”
“医生……”
顾惜更奇怪，刚想追问，季老爷子却拦住她：“算了，阿惜，慕礼能保住性命就好，其他的还是等他醒来以后再说吧。”
医生连连点头，竟然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老爷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季老爷子颔首，侧身让开条路。
很快，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
季慕礼脸上盖着氧气面罩，呵出的白雾将他的脸笼在一片朦胧中，反而让他漆黑的睫毛看上去更加清晰。
顾惜到现在也忘不了他紧紧抱着自己时，那双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样子。
那时的他和现在几乎没什么两样。
老爷子说得对，保住性命比什么都强，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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