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嫂狠狠剜了眼一旁假模假样的公公，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才硬把到了嘴边的假惺惺咽了回去。
她扯住医生白大褂的下摆，声音发颤：“大夫，我能进去看看我男人吗？都这么久了咋还不出来啊？”
医生被拽得踉跄半步，赔着笑往后缩：“大婶您先别急，病人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等他彻底脱离危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话落，他找准机会抽出自己衣服，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离开。
男医生一走，宋三嫂就沉下了脸，斜睨着宋友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爸，你走开，老三醒来不想见到你！”
“害人精！老混蛋、偏心死老头！”
宋海清听到母亲的话点了点头，又握着拳头打了上去。
-
“……”
宋友军听着小孙子满嘴脏话，心里很不舒坦。
这两口子私下只怕没少编排辱骂自己，不然小孩子哪里会说这些骂人的话，还不都是跟大人学的？
“行，我这就走，医药费你们自己付吧。”宋友军心灰意冷地看着余绢花说道。
“……”
宋三嫂脸色难看，憋得脸都红了，最后还是没能硬气的说出让他赶紧滚蛋的话。
医疗费自古以来就是一笔大额支出，家里的钱都被宋贵拿去做生意了，赔的只剩几十块钱，自己哪有这么多钱花在这上面？
何况，老三摔成这样，是这老头子作的孽，他不出钱谁出？
正僵着，宋宣过来便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开口打破气氛：“爸，三哥现在怎么样？”
宋友军看见小儿子，绷紧的心弦松了松，叹着气说：“脑震荡加腿骨折，跟你妈摔那回差不多。”
老头子这话落进宋三嫂耳朵里，顿时吓得她浑身激灵，后脖颈直冒凉气。
‘报应’俩字，不断在她脑海里出现。
这事还真邪乎，老三害得继婆婆摔下楼，自个儿也摔成这样，甚至他的问题比苏阿姨严重多了，人家老太太可没颅内出血啊！
听说摔到脑子，很容易变成傻子，她要不要早做打算？
宋三嫂眼睛转动的频率很快，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
“小叔！！！”
宋海清抬头看见宋宣那张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活像见了鬼似的，刚才骂人的劲儿全没了，小嘴抿得紧紧的，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骂爷爷了。
魔鬼小叔怎么来了？
他生怕对方又掏出几本让人看了昏昏欲睡，做了头痛欲裂的难题，哆哆嗦嗦地躲到母亲身后，两条胳膊像八爪鱼似的缠住她大腿，小脸儿埋进去半天不敢露头。
“……”
宋三嫂低头往后瞧，看着儿子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心头刚冒出的想法噗地就灭了，重重叹了口气。
“嗯。”
宋宣扫了眼躲在人后的宋海清，又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余绢花：“三嫂放宽心，三哥年轻身体好，恢复能力可比我妈好多了，你说是吧？”
他这话听着像是安慰，可那眼神却凉飕飕的，仿佛在放冷箭。
宋三嫂被小叔子盯得汗流浃背，只能讪讪地挤出个笑：“可能是吧。”
-
宋宣冷笑了一下，“是就是，什么可能是？我妈从那么高的楼摔下去都捡回条命，三哥肯定也死不了。”
“他只是磕破了脑袋，又没摔坏了脑子，等醒了照样活蹦乱跳。”
“三嫂，你回头劝劝他，平时多做点好事积积德，运气好转就不会再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了。”
丈夫变成现在这副生死不知的鬼样子，明明是被公公害的，跟什么运气有什么关系？宋三嫂心里憋屈得直冒火。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宋友军，却不敢对宋宣大呼小叫，听到对方阴阳怪气的话，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承受这一切。
毕竟丈夫害继母摔断腿的事儿，虽然自己一开始不知情，但前些天已经被小叔子戳穿，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心虚气短。
“……”
宋海龙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小叔话里带刺，像是故意挤兑三婶，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是……为什么呢？宋海龙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爸爸是喝醉摔下床断了腿，三叔是惹爷爷发了火，在爷爷追赶他时，逃跑没看路不小心失足坠落。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宋宣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唇角微扯，状似不经意提起，“我刚从公安局出来，看到许多人被抓了，那些公安办案可真够狠的，他们对那些犯罪分子非常粗暴……”
-
“……”
宋三嫂听到这话，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好好的小叔子跑去公安局干什么？
难道他是去公安局报案了？不是说好了私下处理吗？
爸都动手了，小弟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小宣，你去公安局做什么？”
宋友军闻言心头一紧，小儿子难道不满意自己的处理方式，所以决定找公安秉公办案？
“办点事儿。”
宋宣轻飘飘回了一句，具体什么事不肯多说。
看着宋三嫂脸色越来越难看，被自己的话吓得够呛，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地弧度，非常满意这个效果，“三哥这里这么多人照应，也不缺我这一个，我去妈那边看看。”
宋友军走不开，不看到宋贵醒来始终无法安心，可又很想知道小儿子到底去公安局干了啥。
“……”宋三嫂急得满头大汗，丈夫还昏迷着，要是一睁眼就看见公安出现在床头，还不得直接吓死不愿再睁眼？
她赶紧换上笑脸，软着声音说：“爸这边有我和孩子们守着，你快去看看苏阿姨吧？等老三醒了，我让孩子去通知您。”
儿女都是讨债的冤家，老爷子嘴上再怎么不待见大哥和老三，真出了事还不是急得火烧眉毛？
这会儿能拦住小弟去报警的，恐怕只有公公了。
她咬咬牙，只能先把心里的怨气咽下去，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
宋友军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对宋宣说，“小宣，我跟你一起过去。”
宋宣当然不会拒绝，任由他跟自己离开。
路上，宋友军忍不住开口打听：“小宣，你去公安局做什么？爸办事你还信不过？”
“你看你大哥和三哥腿都摔断了，也算是遭到了报应。这事就别再惊动公安同志了行吗？”
“我说要让他们搬出去，不会因为他们现在遭了罪就心软的。”
“等你三哥醒了，我立马去给他们租两套房子，先付一个月房租。往后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我不会再管他们！”
“其实也没做什么。”
宋宣见他忐忑不安的模样，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们回来的路上正巧撞见两拨人火拼，警察看我们在场，就拉着我们去派出所做了份笔录。”
“你没伤着吧？以后碰上这种糟糕场面，记得躲远点儿别往上凑！”
现在外面乱的很， 宋友军听见这话吓了一跳，仔细地把儿子打量个遍，叮嘱他。
“嗯，下次我肯定绕着走。”
宋宣没打算把实话说出来，免得宋父宋母知道后唠叨个没完。
“……”
李武和张宇对视一眼，见宋宣决定隐瞒这件事，于是默契地闭紧了嘴，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
病房内。
苏小英摔断了腿没法动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跟前，只好动手给小儿子织帽子、围巾、手套，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她手法娴熟速度很快，这些天已经织了几条围巾，刚收好尾准备把织好的东西收起来时，便察觉有人进来了。
苏小英抬头一看，只见丈夫和小儿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心里不禁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小宣，你怎么又来了？”
宋宣微笑着走到床边，说道：“我过来看看您。”
苏小英心里一阵温暖，她把放在床头的围巾、帽子和手套抱起来，递给宋宣，说道：“我本来想明天给你，但你现在过来了，刚好可以在这里试试合不合适，需不需要修改。”
宋宣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来，一边试戴，一边说道：“谢谢妈，刚好合适不要改，这些都很好看，就跟商场买的一样。”
他满意地点点头，提醒苏小英：“晚上光线昏暗，做这些事情容易影响视力。医生说早点睡觉更利于伤口恢复，您想早些下地活动最好少熬夜。”
苏小英被哄得眉开眼笑，说道：“行啦，妈还用得着你教？我这手都织了几十年了，闭着眼都能织。”
宋友军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俩的互动，插嘴道：“小英，老三也摔下楼断腿了。”
“他怎么会摔下楼？现在怎么样了？”
苏小英虽说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不冷不淡地询问了一句。
宋友军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抄起棍子追着他打，这小子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滚下楼梯了。跟你摔那回差不多，就是比你摔得还要狠些。”
“不过医生说手术挺顺利，命是保住了。”
他当然看得出媳妇话里话外的冷淡，可这哪能怪人家？
要不是老三先下狠手害她，小英哪会对他寒了心？没在老三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唉，大家伙一定说的很难听吧？老宋要不这段时间你就住病房，不回去了？”
苏小英认真听完，越想越担心，提议道。
宋友军知道妻子是担心自己会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而受到伤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但他也不想让小英过于担忧，影响到伤口的恢复，温柔地安慰道：“没事的，家属楼里本来就藏不住秘密。”
“大家议论几天，过一阵子就会忘的。”
虽然大家可能会对他打孩子，逼得老三摔下楼的事情议论纷纷，但至少他们并不知道小英这腿是老大和老三害的。
这年头，父母打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常见不过了。
相比之下，儿子害母亲却是天理难容，一旦被人知道就会臭名远扬。
宋宣将宋母为他亲手编织的围巾、手套等手工编织品收起来，说道：“爸，要不你听妈的话搬出去住吧？正好可以避避风头。”
宋友军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道：“不用了，我不怕别人说。”
即使搬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自己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换一套房住，不换房只要他回到家属楼，大家就会想起这件事，而且还可能会引起更多的猜测和议论。
他不走就在家属院，大家议论一阵子，就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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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过去。
宋三嫂急匆匆地走进病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爸，老三醒来了。”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小英身上，很快又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继婆婆对视。
苏小英也没说什么，明面上她对于老大老三谋害自己是不知情的，“醒来就好，老宋，你过去看看吧。”
宋友军点了点头，“行，我和小宣一起过去……”
苏小英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看那个罪有应得的小畜生，没等宋友军把话说完，赶紧打断他：“小宣，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宋宣其实也不想去做表面功夫，听到宋母的话，立刻顺着台阶下，回答道：“好的，妈，那我先走了。”
两看相厌，不如不见。
“……”宋友军噎了一下，见状也不好再坚持让小儿子陪自己过去看看。
他想起宋宣来时遇见了打架的混混，担心儿子回去又撞见醉鬼，便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电筒，递过去说道：“我这有个手电筒，你拿去用吧？”
“晚上光线不好，有些路不平整很容易摔跤，有个手电筒照明会安全一些。”
宋宣连忙拒绝道：“不用了，爸，今晚有月亮，我能看清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宋爷爷，宋奶奶，我们走了。”李武和张宇礼貌地道别。
宋友军遗憾地收回电筒，温和地注视着他们，说道：“走吧，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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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小弟跑去公安局，该不会是去报案了吧？”
宋三嫂等了又等，还是没见公公说小叔子去局子做什么，只好开口询问。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只是去见个朋友而已。”
宋友军否认了，其实这话是他瞎编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两口子。
等他们腿养好了，若是不知死活想进行打击报复，总得掂量掂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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