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再三，陈闵明最终还是拒绝了李鸿鸣建议的北桥钢铁全员集资的提议。然而，接踵而至的困难很快就找上了门来。
转眼又到了需要给职工发工资的日子，邱长林在一个午后，一筹莫展地来到了市政府招待所的明亮钢铁贸易办公室。
陈闵明只见邱长林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踌躇着不敢开口，不禁问道：“老邱，来找我什么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邱长林犯难地说道：“原本华东有个客户应该月前到账的回款没有汇过来，可这眼下，还有几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了，今天上午，会计找到我......”
陈闵明点了点头表示心中了然：“老邱，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办法。”
邱长林却摇摇头道：“阿明，我这次来，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陈闵明纳闷道：“老邱，那你今天来的意思是？”
邱长林说道“现在你是大股东，我是想来跟你商量个事。我也知道，不该让你无端承担北桥钢铁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包袱，所以我是想，为了能够筹一点钱，咱们能不能把厂子门口的职工食堂和职工浴池那两个楼给卖掉？我也知道这也不是说卖就立刻能卖的，但只要你同意，我们把这出售的告示发出去，我就能再托关系跟银行借一点钱出来，给职工们发工资。”
陈闵明不禁问道：“食堂都卖了，那以后他们在厂子里怎么吃饭？”
邱长林叹了口气：“唉，活命都费劲，还考虑什么食堂啊？大不了，以后让所有职工都自己带饭。我相信对于大家来说，工资比食堂重要得多！”
陈闵明不禁说道：“老邱，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不理解，现在连国企央企都有大批职工下岗，你为什么就不能允许北桥钢铁集团也裁撤一定的冗员呢？只要清减一些职工，北桥钢铁集团立时就能省下很多人力资源成本，你也不用在每个月发工资钱都这么发愁啊！”
邱长林想都没有想就断然摇了摇头：“阿明，我不能这么做。当初我们老厂长脱下军装带领厂里第一批职工创业的时候，我们一没得到县里的资金支持、二没有燕钢那样的固定采购企业；北桥钢铁能从几个人的小厂子走到今天这个规模，全靠了全厂人的齐心努力。我知道，有些人工作成绩好一点，有些人能力差一点，但无论如何，他们被后都是一个个需要他们供养的家庭。而这个年月，到处都在下岗，被我们‘清退’掉的人，出去了如何能再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呢？我让一名职工下岗，对企业来说，只是财务报表上好看一点点；可对于这个下岗的人来说，可能他们家额天就此就塌了！”
陈闵明沉吟片刻，说道：“老邱，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这样，这个月的工资我先来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
刚刚把面带焦虑之色的邱长林送走，陈闵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拨通了赵文杰的手机。
正在上海忙得顾不上吃午饭的赵文杰接起电话，还没等陈闵明说话，先兴奋地说道：“陈总，我刚又给嘉定码头签下一个长期的大客户，他们每年订单量可不小呢！”
陈闵明说先是鼓励地道：“文杰哥，你真厉害！”然后过了一会，他才转而说出今天这通电话的重点,“文杰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赵文杰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陈总，您是老板，您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行，那还需要商量啊！”
陈闵明说道：“那个，能不能.....从码头和钢铁加工公司的帐上都支一些钱，算作借款打到这边的贸易公司上？我粗略算了下，需要两个码头和加工公司上个月的总利润。”
赵文杰不解地问道：“操作上当然没问题，可是按理来说贸易公司是盈利部门，不是费用部门啊，打这么一大笔钱是为了.....”刚说出口，赵文杰赶紧补了一句，“不好意思，陈总，照说我不该多问。”
陈闵明说道：“文杰哥，你帮我收着上海这么大的摊子，谨慎是对的！唉，文杰哥，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为了给北桥钢铁集团发这个月的工资......”
赵文杰难得地展露出了跟随陈闵明这么多年所罕见的反对态度：“陈总，照理说，你是老板，你说东我不该往西。可今天这个事，我是有意见的。且不说目前北桥钢铁集团的困局并不是你造成的，不该由你来承担责任；咱们就单说你同北桥钢铁的关系，你现在是他们的大股东方，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像崔大有对纺织厂和制药厂那样，就让他们破产倒闭，然后把机器该拆卖的拆卖，员工该遣散的遣散，咱们回头再把北桥钢铁集团所拥有的大片地块卖给个房地产开发商，这样稳稳当当就能把钱落袋为安，好过你天天为了它们的现金流发愁啊！”
陈闵明听出来赵文杰越说越激动，他不由得换了个更显得商量的语气说道：“文杰哥，你先别急，既然上海那边交给你全权负责，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看，我这也只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呢。”
赵文杰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说道：“陈总，不好意思，刚才我有些着急，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气，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还是会按照你的决定来安排。”
陈闵明推心置腹地说道：“文杰哥，你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知道你着急是真心为我好，为公司好！你看这样好不好，先挪一点利润，起码让北桥钢铁这个月的工资别断掉；至于下个月.....下个月到来之前我再想想办法。”
赵文杰说道：“好的，陈总。其实我只是不明白，北桥钢铁集团到底哪里那么好，要你不惜用上海的利润来贴补？”
陈闵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笃定地回答道：“文杰哥，我相信这个行业不会一直低迷下去的，希望也许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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