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觉得两人的言论十分可笑，没有人再说话。
“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渊等人面面相觑，入目之处尽是苦笑。
没想到，事情竟成了如此局面。
公孙彦沉吟片刻，道：“在这里呆着也是呆着，这屏障完全受那魔族掌控，眼见也并无自行消失的可能性了。不如先回镇子，再……”
“不用了。”东方黎明将他打断，指了指屏障，“我们回不去了。”
众人这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屏障已经缩小范围，悄然来到了他们的四周，将这一小片地方围了起来。
“完了，说不定还没等那魔狱过来将我们弄死，时间一长，我们自己便饿死了。”
人群中有人开口。
虽然结果很不理想，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离小姐，会救我们的吧……”
“她已经救过我们了。”
恐慌，再次蔓延，不同的是，这次的恐慌属于等待。
在等待中，疯狂；在等待中，绝望。
屏障内，除了几棵树木和杂草外，便只剩下泥土了。
信就这样抱着赤曦，靠在屏障旁边，一直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冬天的夜晚，气温十分之低，李学武指挥几名士兵，将一棵树和一些枯死的草用兵器斩了下来。
树干中，还含有水分，士兵们将其砍成许多节小的木头，放在空地上晾干。
由于气温的关系，这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当篝火升起的时候，启明星已经完全消失在天际。
“咕……”
许多人开始犯饿，但周围也没什么食物，便只能聚集在篝火处取暖。
身为郎中，洪景天自然能看出，这些草都不能食用，吃下去也只会徒增肠胃的疲劳罢了。
信看着不远处，人群中传出的火光，有些出神。
这时，怀中赤曦忽然一热，紧接着，脑海里便凭空响起一道声音。
“你还活着？”
是之前那个身影，不过失去联系到现在，也有半天的时间了，没想到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奇怪他依然活着。
信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没什么想说的。
见信情绪有些低落，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怎么了？”
信摇摇头，没有回应。
不过身影倒是能清晰察觉到他的困境。
“不过是一个地丹境的魔罢了，在当年，只能算是魔族最普通的族人，他们这些魔人是不上战场的。”
“与人类厮杀的，最低都是魔卒。”
“日渊既然认你为主，那你便有拯救人类的潜力。被一个魔人吓住，成何体统？”
魔人，魔卒……
就连魔族最平平无奇的魔人，都具有如此实力，那人类，还有胜利的希望吗……
“魔族每个等级实力跨越程度很大，地丹境的实力，在魔人这个等级阶层中，只能算是中下。”
“你不该，被一个地丹境的魔人给吓成这样。”
“那信还能如何？”少年有些崩溃，他反驳起来，“从出生的时候，人族已经崩溃过半，战火四起。”
“我们这些人，从很小的时候，便被告知种族面临的危机，世代继承的仇恨。”
“从很小的时候，便不断地努力修炼，最终在两个种族的战争之中牺牲。”
“信连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亲眼看见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开，眼睁睁看着濒临毁灭的世界，却无能为力。”
“被孤身一人送到陌生的时代，一个所有人类连如何吸收灵气，都忘却了的时代，只剩下这两把剑。”
“如今，告诉信，信是救世主？”
“拯救人类、拯救世界……”
“信如何，能做到啊……”
泪水顺着崩溃的心情滑落，将衣袖打湿。
在信看来，赤曦认他为主，根本就不合适。
他恨自己的恐惧，恨自己的退缩，可是他还能如何？
他只不过是一个，才从尸山血海中，苟延残喘过来的少年罢了。
一个种族的仇恨，他如何能背负？
那狰狞的面孔，手中沾染着成千上万族人的鲜血。
混乱、血腥、黑暗，到处是发疯的狂笑、悲恸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吼叫……那种场面，谁能明白呢？
对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
信不是第一次感觉到沉重，但确实第一次感觉到崩溃。
见状，声音沉默了下去。
任由少年将崩溃的情绪宣泄而出。
“大人，抱歉。”
当崩溃的泪水全部涌出，少年的情绪便平稳下来，为之前的无礼而道歉。
“无妨。”
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信，你的身份和故事我已经清楚，那你可清楚我的身份？”
闻言，信拧了拧眉头，他曾经便对那道身影的身份产生过疑问。
而如今，让他猜测其身份，怕是不简单。
记得釜伯伯曾经说过，强大的炼器师所炼制的法器，蕴含有自己的灵魂。
称为，器魂。
回想起之前未来师兄所告诉他的信息，也许所谓阵炼师、术炼师，以及精通两道的双炼师，和自己所处时代的炼器师，应该是在做相同的工作。
倒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相互比较下来，会是如何。
略微思索一番，他开口道：“大人应该是，这赤曦的器魂？”
“日渊有属于自己的器灵，但不是我。”
“我是，日渊的第一任主人。”
第一任主人！
信其实有想过，此人也许是之前曾被赤曦认主过，但却没料到他竟是赤曦的第一任主人。
赤曦一直流传在整个人族中，至于其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流传的，却是不得而知。
而那身影竟是其第一任主人。
这表明赤曦从一开始便是被人族所掌控。
只是……赤曦存在的时代已经十分遥远，根本无从考证，若那道身影所言属实，他如今，为何还活着？
等等。
他记得身影曾说，赤曦曾经是一把神弓，是神所用的弓，而这个神孤身奋战而死，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灵魂。
他瞪大双眼，目光充满惊色，道：“莫非……”
“不错。”
一声淡淡的承认在脑海中响起。
眼前景象剧变，信感觉自己的感官全部缩成一个点，从天灵盖中窜入，接着忽然和外界断了联系，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虚无、飘渺。
镜花、水月。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腿脚，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感受不到自己的脑袋，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所有部分。
但他有视觉、有听觉、有触觉、有意识。
唯独没有，心跳。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色彩，和万般感觉。
从这里，他能察觉到记忆中所经历的一切感受。
在这里，情绪如同气味一般复杂，如同色彩一般繁多。
“这里是……”
这种感觉……流动？但是又不像。
是湖水？
还是……
“是桥。”
梦幻般色彩逐渐流动，开始汇聚。
最终，信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充斥无尽色彩，仿若琉璃般缤纷的桥。
尽头是一汪泉水，直觉告诉他，那才是他出生的地方，那也是另一个世界。
泉水上，盘旋着一道金色的影子，正是赤曦中的那道身影。
此时他一双金眸散发炯炯的光亮，正盯着自己看。
“这是你的虚无之桥，作用便是连接现实中的肉身和虚无世界的灵海。”
“每个人的灵魂，便是从这亿万灵海中所诞生。”
“灵魂迈过虚无之桥，便转化成意识，意识通过大脑，便可控制肉身。”
“曾经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家伙，用硬件与软件，来比喻肉身和意识。”
“人有灵魂，神有神魂。”
“灵魂生于灵海，归于轮回。神魂源于轮回，归于宇宙。”
声音煌煌，宛如天音。
信无手无脚，移动仅凭念想。
当他接触到虚无之桥，便感觉到自己长出了一只脚。
再向前移动，便生出另一只脚。
等他完全到达尽头，便重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金色身影，面容威严却又平和，金光被灵海反射，在周围交相辉映。
灵海之外，是一片驳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信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为何意识无形，而灵魂有体？”
信开口问道。
“所以你才是，人类的身份。”
因为从灵海中诞生，便是人形，所以自己便为人族吗……
“虚无世界也好，现实世界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能理解的样子来呈现。”
“虚无之桥，便是你可以理解的东西，一段道路而已。”
“而这四周的轮回壁垒，便是你无法理解的东西。”
信再次看向四周的驳杂之处。
“在你我眼中，这轮回壁垒乃是一片混沌，但实际上，这混沌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混沌，而是有具体面貌。”
“在一个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大脑还没有成长完全，他所看到的世界，是一片色彩互相交织。”
“他觉得那是混沌。”
“但当他大脑成长完全之后，便发现那只不过是天，是地，是树木，是水，是同胞罢了。”
“我们只是无法理解这个混沌，但不意味着这周围，当真便是混沌了。”
信听明白了，这片神奇的“虚无空间”。
他回过神来，道：“那大人便是……”
身影双目一凝，无穷威严贯彻四周，灵海翻滚，震荡不休：“吾名为羿，为此界之神！”
空中，诗声飘摇：
“何曾惜命，何曾问仙，百世轻离轮回边。”
“为谁射日，为谁恨天，一生难觅鹊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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