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会儿，可惜自己签了责任协议，一切已经不可挽回。尽管她也知道，只要她开口，蔡卓以及整个普世都会因为过去的情分帮助她脱离鸣望控制，但她一点儿都不希望普世牵扯进来：“我非常非常感谢你和尚董、木总，你说的事其实我今天有仔细考虑过，我还是决定留下来。人人称羡的平台，当然是锦上添花。但如果能在不那么显眼的平台，也能长成参天大树，那才能证明我是真的靠实力，而不是靠外在加持赢得别人尊重。否则，我拿什么去面对普世昔日战神那样的盛名呢？”
蔡卓一时无言以对，沉吟半晌，他说道：“那我尊重你的意思，能选不凡路，你注定不凡。但不凡路并不好走，还是那句话，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们是朋友。”
“好。真的感谢你。”九月再次表示感谢。
结束通话后，蔡卓紧接着给尚云回复了一个电话。“董事长，刚才给九月打过电话了。”
“怎么说？”尚云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月有自己的想法，她坚持留在鸣望教育。”蔡卓如实禀告。
尚云那边沉寂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他走出书房，上了三楼。
打开跑步机，一个人在寂廖的夜里，疯狂奔跑。身体在机械地运动，眼前却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反复回响。
“我只想要自己喜欢的，在能力范围内不想将就。”
“说来你会觉得矫情，我的世界一切充满不确定性，能确定的只有心里的喜欢或不喜欢。所以我格外珍惜这种确定的感觉。”
“如果连真心喜欢的都不争取，我就像没来过一样。”
大约半小时光景，他终于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满脸汗水，汗湿的手在手机上找到朱明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按了免提。朱明正在开车，周边环境里传来车笛呼啸的声音：“你那边好吵。”
朱明将车窗关掉：“刚刚抽了一支烟，所以开了车窗。什么事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尚云双手撑在跑步机上，说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为了什么事？”
朱明摇头笑道：“你要问，那就出来喝一杯。”
“你选地方。”尚云痛快答应。
洗了澡换了衣服，尚云开车去了朱明选的音乐酒吧。
尚云拉住朱明的手：“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直灌酒？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以前郁闷想喝酒的都是他，朱明作为开导者一般都冷静自持。这次俩人角色反过来了。
“朱明，你们心理医生还有烦成你这样的时候。”尚云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们会舒解别人的心病，一定有医者自治的能力。”
“心理医生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是神。”朱明咽下酒，“昨天公司新来一位女性心理博士，给每个人都送了小礼物，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在香港买的一款情侣香水礼盒。我当时在忙，就揣在衣兜里，回去忘记跟家里说了。”
“一款香水，能发生什么故事？”尚云疑惑道。
朱明是真的头疼，撑住额头道：“我也这么想的，但女人的大脑构造极端复杂。陈妈洗衣服看到，就给书瑶，书瑶立即给我打电话质问。当时我有病人在做治疗，就挂了。没想到直接来公司跟我吵。”
尚云显然没想到，因为朱明所述跟书瑶留给他的印象也对不上号：“书瑶平时斯斯文文，特别乖巧的邻家女孩形象，你们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怎会恶化成今天这个程度？”
朱明没回答，苦笑一下，又给自己倒酒。
尚云突然陷入回忆，想起在波士顿的时候，他给黛妮组织了一场生日会，九月谎称没带钥匙将他叫回家。那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他也不太了解女人，但此时突然开窍，说道：“朱明，多放一点精力在家里，她会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此恐惧失去你，是被你忽略太久造成的。”
“我忽略她？我每天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这个家。”朱明狂倒情绪垃圾，说道：“她可以因为一点小事就吵得人尽皆知，我可以吗？无论公司面临多大的压力，在病人那里承受了多少负能量，一天连续忙十二个小时以上。回到家里还得如履薄冰，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又惹她生气。哄了小的哄大的，哄到筋疲力尽，第二天依然像个陀螺照常转。我心里的苦找谁发泄？谁来体谅？”
尚云拍拍他的肩膀，夺下他的酒杯，“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尚云拉着朱明上了自己的车，他没喝酒，一路开车到普世大厦地下室，乘坐电梯到了六十八层，爬了一层楼梯登顶。
上面有防雷塔装置，四面打了围栏，中间有一个水泥台，尚云拉着朱明跃上一米多高的水泥台坐着。
“你不是想发泄吗？你试试，全世界都能听到你的声音，但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是谁，不会给你这朱大医生丢脸。”尚云笑道。
这里风挺大，朱明酒醒了一半。“这事你干过？”
尚云沉默着点点头：“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
朱明放开喉咙吼了几嗓子，果然郁闷之感一扫而光。两人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他们谁也没想到，因为暗恋同一个人彼此之间心有芥蒂十几年，会像如今这样，成为最亲近的朋友。
“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是有九月的事要问我吧？”朱明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尚云。
“什么都瞒不过你。”尚云坦言道：“前几天我见过她。”
“那你们？”
“她没认出我来。”尚云道。
“那挺好的，这正是你要的。”
尚云抬头看了看夜空，泼墨般的天空镶着若隐若现的星星：“是我想要的没错，但也好奇，三年前她醒来我们见过面，为什么她对我毫无印象？”
“我们公司两年前新进了一批新型理疗机，能淡化大脑不良记忆，我给她做过几次心理治疗，她不记得你，这很正常。”朱明解释道：“就为这事？”
“那倒不是，本来是想问你，她为什么会选择鸣望教育，那里并不是一个好选项。”尚云正色道。
“她没有选择。”朱明看了他一眼，说，“她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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