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听老爷，老老实实地待在厢房里面，没有出去。”徐夫人支着下巴，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当时，有两个小沙弥在附近聊天，我听到他们有提到老爷。本来没有在意，结果他们越说声音越大。”
“他们说我什么？”
“他们说老爷只看重银子，一块玉佩都不舍得拿出来，他们说这样会害死寺院里面的人。”徐夫人小心斟酌的用词，原话其实很难听。
徐老头，一心掉钱眼里面，要钱不要命。
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如果流民闯了进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两个小沙弥说话毒辣，没有一点儿出家人的样子。
徐夫人和自己的夫君年少相识，伉俪情深，多年夫妻有着深厚的感情，她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一个只看重银钱的人，她不允许有人诋毁夫君。
拉开房门想要辩解一二，却找不到刚才说话的小沙弥。
有些不放心，徐夫人给下人交代一二，自己前往前院查看情况。
看到徐老爷被人按在椅子上不断挣扎，徐老爷常年佩戴的玉饰放在桌上，那一刻，徐夫人想到两个小沙弥恶毒的语言，赶紧上前劝慰自家的老爷。
听了夫人描述，徐老头面色凝重，双手握拳，坐在椅子上。
众人不敢上前打扰。
徐老头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过了一刻钟，徐夫人有些担心，上前轻推。
“老爷，别担心，事情总会过去。”招手把一双儿女叫来，“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
“放心吧。我们在屋里等着吧，会没事的。”徐老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他们就是冲着我这个玉来的，已经给了他们，我们会没事。”
徐夫人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尚跌跌撞撞回到厢房，关上房门，泪水悄然落下。
巧梅没有回来，她跳崖了？
抬眼看了一眼房梁，那上面有那个笨丫头留下来的银子。
她早知道自己回不来？
她是故意的吧？
不可能，她不可能跳崖，说好的，不会离开我的。
赵尚思绪混乱，脑海里冒出无数个可能，每一个可能又被他否定。
他不相信，巧梅会离开自己。
他应该听话的，不应该出去，应该等巧梅回来的。
巧梅走后，赵尚一直都在厢房里好好地待着，听到外面有响动，声音来自房屋后面。
他们住的厢房本身就很偏僻，厢房连着后山。
从门缝里，赵尚看到两个小沙弥从后山走来，僧袍都是崭新的，有些面生，自己没有见过他们两个。
后来听到他们对话，有些好奇他们口中说‘徐老头’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位锦州富商。
之后，看到一个女人去了前院，自己也偷偷跟了过去。
看到了赵飞星，看到了徐老头，也看到了两颗人头。
从那些人的讨论中，了解到出去七个人，三个人回来，两个人被杀，两个人跳崖。
听到这些消息，赵尚心慌意乱，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丫鬟对自己影响至深。
想起两人一起逃亡、一起在安平镇的日子，想到她的狡黠，她的憨笑，她犹如救世主降临的模样。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揉捏，痛到无法呼吸。
不知不觉之中，她在自己心中已经不是一个小小丫鬟，而是一路成长的伙伴，要永远在一起的家人。
清晨，一个小沙弥打开寺院的大门，悄悄探出头查看外面的情况，地上只有老妪的尸体。
探出身子，也没有任何动静，两个人手牵手大着胆子，走向树林。
树林里没有人。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两个小沙弥兴奋地一边跑一边喊。
很多人一晚上都没睡，在等这个好消息，听到小沙弥的声音后，立刻收拾物品离开寒山寺。
赵飞星在众人的拥戴下，带着宋雪儿离开了寒山寺。
赵尚醒来的时候，寒山寺的香客都离开了，只有一些小沙弥在打扫卫生。
“你醒了呀，”一个小沙弥看到赵尚醒来，把药递过去，“喝了它，师父说，你的急火攻心导致的晕倒。”
赵尚接过药，一口气喝完，紧接着就要下床。
“你要去哪里？师父说了，你要躺床上休息。”小沙弥把他按到床上。
“有人会回来找我，我怕他找不到，要回原来的厢房。”
“和你在一起的小厮吗？”小沙弥一脸疑惑，稚嫩的语气说出的话，犹如刺人的尖刀，“他应该不会来了吧，听说他被那些流民逼得跳下了无稽崖...”掉下无稽崖的人，不可能生还。
赵尚眼神扫过，小沙弥被吓得，把接下来的话吞到肚子里。
回到原来的厢房，赵尚疲惫地躺回床上，脑海里不断重现巧梅离开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回来。
“我在这里等你，你还会回来吗？”空洞的眼神看向屋顶，似乎期待奇迹的发生。
赵尚在寒山寺待了两天，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姑苏城大门打开，接收安抚外来的流民，官府鼓励富户搭棚施粥，进城之前，每个流民都要接受严密检查。
宋雪儿与赵家的婚约依然有效，不过新郎换人了。
换成了英雄救美的赵飞星。
赵尚听到这些消息，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知道了。
他依然在寒山寺等待着，方丈劝他看开点儿。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赵尚苦笑，生者如斯。光明没了，希望没了，如何继续生活。他的生活里，巧梅无处不在。
夜晚，赵尚被咀嚼的声音吵醒。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桌边，大口大口吃着东西，是包裹里面的馒头。
记得，巧梅每次吃这些馒头的时候，总是嫌弃馒头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是每次都会把整个馒头吃完。
她说要珍惜每一粒粮食，再难吃的东西，只要是自己的食物，都不能浪费。
她与其他的姑娘不一样，总是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两个人说好。
赵尚坐了起来，尽管心中波涛汹涌，语气还是保持平静：“回来了。这么黑，吃东西怎么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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