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记松了一口气，又怕周野心里不舒服。
喝了一口醺茶，“我们周家大队土地贫瘠，一直都是永宁公社排名倒数的几个大队。
你要是让你堂哥一家子出去住，真是把他们赶到绝路上去。”
“我知道二大爷有难处，我们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只要一块宅基地就行。”
周野提出让周书记去许家大队打个招呼。
周书记手一顿。
“你妈不同意你们转回来？”
周野说了周正的难处，二十大几的人还没成家。
就连跟周草同龄的人都结婚了，现在周草一个姑娘家也没结婚。
“太不像话了。”
农村的女人结婚更早，很多十八九岁就嫁人生孩子。
“她是想让我们周家的人在许家当牛做马。”周书记吹胡子瞪眼睛，既然收了别人的礼，就要做到位。
外面有人进来。
“二叔。”
周文强也就是周野的大伯进来。
老人家一头花白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
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到了门口，浑浊的眼睛落在了周野三人身上。“是小野和小正回来了？”
他心里是忐忑的。
生怕他们兄弟二人回来要房子。
“大伯。”
周正起来打招呼。
周文强摆摆手，“坐吧。”
接过了周野递过去的香烟，看了一眼有过滤嘴。舍不得抽，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夹在了耳朵旁。
“文强。小野和小正打算回来村里。”
周文强低着头，嘟哝：
“回来好啊。给你爸上坟磕个头。你爷爷奶奶也想你们了，等会过去看一下。”
他心里很煎熬。
不想他们回来争房子，又觉得弟弟的骨肉应该要回来。
“小野说了，村里划一块宅基地，他们盖房子。”
周书记看出周文强的心思。
谁叫周家大队穷呢。
盛产光棍。
周文强听说不是来要房子的，那颗心落回了原处。看向两个侄儿的眼神都柔和了很多。
周文强媳妇叶秀巧也听说了这件事。
拿着镰刀过来，还没进屋眼泪已经下来了。
到了门口，放下了镰刀。
抱着苏筱柒哭了起来，“你是小草。回来就好了，给大伯母几天时间腾房子好不好？”
苏筱柒被她抱的死死的。
挣脱不开的那种。
“大伯母，我不是小草。我是小草的大嫂筱柒。”
周大伯母也不管，“走，中午来大伯母家吃饭。”
她松开了苏筱柒。
满是茧子的手力气很大。
拉着苏筱柒往外走。
“小野、小正。你们跟你大伯来家里吃饭。
别听你大伯那个铁公鸡的话。一家人也要明算账，该是你们的房子必须给你们。”
周大伯母提起镰刀拽着苏筱柒就走。
后面的周文强脑袋低了低。
他跟周大伯母说不到一块去，家里的房子能说还就还的吗？
“小野。你刚才说的还算话吗？”
周野点点头。
“算话。我们只要宅基地盖房子，到时候请村里人帮忙盖房子，管两顿饭再一人一天一斤粮食。”
周文强眼前一亮。
“我跟你堂哥堂弟都能去干活。”
周书记气的骂了一句：“周文强，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给自己侄儿盖房子好意思收粮食？”
“他给外人也是给。”
“你给老子滚，做事不如你媳妇敞亮。”周书记懒得跟他废话。
说了几句话后。
他赶走了周文强。
周文强也不离开，蹲在外面的路上等周野和周正两兄弟。
苏筱柒就这么被周大伯母给拉走了。
想要回去的话说了半句，就被周大伯母的眼泪给淹没。
“我跟你大伯去找过几回，就想看看小野他们过的好不好。”大伯母抹了眼泪，“找不到啊。”
苏筱柒被拉到周家。
周家的房子是一溜排的茅草屋。
大伯母把自家收拾的很利索。
门口的菜园子里居然还种了几棵月季花，看的苏筱柒觉得稀奇。
“我去山上移栽下来的。”
周大伯母看到苏筱柒望着月季花解释，又指着不远处的几间茅草屋。“这是小野的小叔叔的家，他爷爷奶奶跟着小儿子过。”
“大伯母真利索。”
“只有一把力气了。”大伯母拿着搪瓷缸洗了洗，又倒了一杯红糖水。
“筱柒。喝水。到大伯母家，就跟自家一样。”
“好。”
苏筱柒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邻居大妈手里拿着竹篾子出来，“秀巧。你家亲戚？”
“文广的大儿媳妇。”
邻居大妈瞳孔跟地震一样，赶忙搬着门口的小板凳坐在了两家交界的地方。
“小野的媳妇？”
“对。小野和小正打算回来周家大队了。”叶秀巧很瘦很瘦，满是皱纹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充满了慈祥。
她去鸡窝里抓了一只鸡。
邻居大妈咂舌：
“杀鸡啊？”
“嗯。孩子回来了，总要吃点好的。”叶秀巧拿稻草把鸡脚绑起来，用筐子反盖在里面。
苏筱柒第一次有点舍不得吃鸡。
“大伯母，别杀鸡了。我们喜欢吃蔬菜。”她言不由衷的开口。
“好了。第一次上门，哪能吃蔬菜。”
叶秀巧烧水杀鸡。
等周文强带着周野和周正两兄弟回来，看到叶秀巧正在拔鸡毛。
急的他直拍大腿。
“我的娘啊。下蛋的母鸡就杀了，你个败家娘们啊。”
周文强蹲在地上垂头丧气。
叶秀巧瞪了一眼，“没出息的样子。侄儿来家里，连一只鸡都舍不得。回头你死了，都不好意思见二弟。”
周文强抹了一把脸。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总共三只鸡。”
“那你带着那两只鸡给我滚，你跟鸡过一辈子去。”叶秀巧又骂了一句，“哪天不骂你两句，你就给我犯毛病。”
“去把老大叫过来。”
周文强捏着鼻子不吭气，站起来出去了。
“小野、小正。快坐，别听你大伯胡说八道。他这人除了抠门也没毛病，咱家还轮不到他做主。”
叶秀巧解释了一句。
邻居大妈笑道：
“秀巧，你看这么多孩子就数小野最好看。”
苏筱柒跟瓜田里的猹一样兴奋。
大伯母还真是个女中豪杰，一看家里的地位她最高。
不一会儿。
周家的几个孩子回来了。
除了住到周野家的周芒过来，还有老二周锋、老三周驰。听说还有三个闺女都嫁人了，有一个嫁在隔壁村，另外两个都嫁在隔壁镇。
其中大女儿周月嫁的村子恰好是王小兵一个村子的。
说到大女儿，叶秀巧是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中午一大家人一起吃饭。
叶秀巧没让孙子孙女过来吃饭，说是怕孩子们吃了鸡，让过来做客的人没有吃。
把周家老两口喊了过来。
周爷爷和周奶奶标准的农村老人家长相，对儿媳妇肯定不怎么好。
偏心也是有的。
周奶奶一见面就哭，诉说着当年独独最喜欢的就是周文广。
儿子去世。
儿媳妇带走了几个孙子孙女，搞得她差点哭瞎了眼睛。
对着周野和周正那是口沫横飞。
“你看我这个眼睛了吗？都是你们失踪了以后，我天天哭的。”老人家眼神瞄到了周野身上，“小野身上的衣服不错。”
她想着穿在自己小儿子身上肯定更好看。
那小孙子穿着也好看。
周野低下头看了一眼，“这衣服是部队里发的。”
“发的多吗？”
叶秀巧翻了个白眼，“多不多的也只能小野当兵才能穿，别人穿了要被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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