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们了。”
年漠跨坐在一匹黑棕色的三河马之上，这马自幼放牧在三条大河交界之边，生得皮毛光亮，高大健硕。
身边，一个同样骑在一匹棕马背上，眼轮之上泛着些许棕黄光泽的男人对他道。
男人的身体裹在一身稍显破旧的袍子里，嗓音不似想象中的干涩，反而有一种醇厚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在草原上一条水草丰美的小河边长大。
他的眼睛不似一般人类，倒像鹰，分外锐利，只有轻微的变动，“一支小队正在追击他们。”
年漠身侧，书玲琅坐在一匹黑色的小马驹上，忽地说道，“听说我们折在了那里两个小队？”
男人轻笑一声，“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家伙，对付一群孩子还打成这样，真是丢脸。”
书玲琅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年漠道，“你是说，对方大概还有六人？”
“发现尸体六人，加上现在进入我们视野当中的，一共是十二人。”
年漠沉吟道，“长城军的配置，最低为一伍六人，这是两伍人。”
他转身看向勒马站在自己身后的图亚，“百谷山脉一线布置如何？”
图亚道，“所有部落军团已经整备完成，即刻出发。部落鹰师也即将陆续降落山脉之中。”
说罢，他咧嘴一笑，笑容残忍，“就算这群小老鼠还活着，也没用了。到时候，就算是长城的源能大炮，也没办法阻挡我们的铁骑了。”
源能大炮是长城军最引以为傲的战略武器，也是许多草原人心底最大的恐惧。大卡修之下，无人能在其中存活。
这群最后的小鸟们确实能藏，可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时间。
从长城到百谷山脉，纵马狂奔只需要一天多时间的路程，他们至今已经花费了两个多月。这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图亚从心底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里。
年漠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眺望远天，眼眸微紧，他心底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却不是对于失败。只要战争开始，一切就都无法阻挡了。
他只是，开始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对手。
他们的头领石飞，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作风不该是这样，这最后一次的突袭简直就是儿戏。
石飞应该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一点——他们可以凭借着足够谨慎的藏匿掩入百谷山脉，可是，在草原鹰师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就几乎出不来了。
一道闪电蓦地自年漠脑中劈过，他迅即地扭头看向图亚，“你刚才说，他们在百谷山脉有多少人？”
这一问，把图亚也问得有些呆了，他看向立在年漠身边的鹰师，犹豫道，“十二人，死了六个。”
但图亚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他们有三十六个人，难道他们是夜不归候选？！”夜不归的小队，最低配置是三十六人，他们的实力甚至让图亚都会认真起来。
不，不是这个。
夜不归每一年的候选并不多，实力却都极强，若真的是他们，那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图亚得到的消息，甚至不一定会是真的——尸体会被处理。
那些普通的草原人小队还做不到让他们减员。
好在从这个情况看，他们并不是。
终究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不顺手。
年漠在心底轻叹一声，回头不再看向壮硕的图亚，“可这里只有十二个。”
他目光炯炯，“剩下的二十四人呢？算上那个藏匿于百谷山脉之中，可能仍旧未死的夜不归，那就不该是这个人数！”
身旁，书玲琅道，“他们剩下的人呢？”
她的战役经验还太少，难以理解，也想不到，那个从一开始就一直藏匿于暗处的难缠家伙究竟是在做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布置？
“把这里的鹰师都放出去。”年漠摸了摸书玲琅的脑袋，平静道，“我猜，他们要么分成了三队藏匿在燕岭和小骨山，要么全部分散，从百谷山脉之中突围出去了。”
这是他们的最优解，如果年漠是他，就绝对会这么选。
他勒马转身，这是一处高崖，崖下，分别策立着十多个身体裹在袍子中的男人，他们身上还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弓，有弯刀、大锤。
大战在即，为了防止在战前被长城军突袭，此刻的前线，各部斥候均已退至百谷山脉之后，整备待发。
只留下炽焰鬼虫，防止长城军忽然大军出击。
因此，许多鹰师都被书青阳调回至书玲琅的身边。
书玲琅随着年漠而掉转马头，看向年叔叔，得到示意之后，清了清嗓音，高声道，“全部出发，围绕二十六战区，向左向右去，找到那些长城人！”
“是！”
“呼啦！”
霎时间，一阵翅膀扑啦响动的声音自压底响起，那十多人先是跪服下去，向书玲琅行了一礼。
而后，当他们的苍鹰自山崖两侧飞起之后，他们纷纷向下跳去，稳当立于自己的鹰兽背上，向远处飞去。
图亚呆呆地看着鹰师飞走，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理解错年大人的意思了。
图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迎上书玲琅无奈的眼神，“叔叔，你该多看看书了。”
图亚微微撇嘴，低声嘀咕道，“不读书，照样能杀长城小鸟。”
自年漠十多年前来到书部落后，天杀的，读书居然也成为他们草原将领的一个基本要求之一了，许多人都很不惯这事，图亚也是其中之一。
直到现在，他才勉强能识得些许文字。
见状，年漠也没说什么，而后对身边还未走的那位鹰师道，“贺拔，你照顾小姐。”
贺拔微微有些诧异，“大人。”
“我有一个猜测，要去验证一下。”
“呜哩呜哩！”
说罢，年漠捏起左手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唳！”
随着一声比前十几声鹰啸都要高昂、锐利的鸣声响彻山崖，一只巨大足有数丈宽大的白足鹰雀振翅来到众人眼前。
那大鹰白足、银羽，双翅展开，如一片大帆在天穹翱翔，身形矫健修长，眼眸似锐金般锋利。
唯有在掠过书玲琅与年漠身上时，它眸中才会闪过一丝柔和。
“父亲一直说，年叔叔拥有即便在整个草原上也难得的鹰兽，雪羽。”
书玲琅跳下马背，走上前去轻轻抚摸雪羽的羽背，回首看向已经下马，正负手立于自己身后的年漠，懂事道，“年叔叔，我等你回来，这边有我。”
年漠微微一笑，纵身跃出悬崖，直直跳上鹰背，轻抚它的背羽。
轻声道，“思雪，我们出发。”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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