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舸感觉到绯衣身子慢慢柔软下来，如同失力般靠在他胸口，小魔怪悄悄地为两人掌了灯，又悄悄地退开，忽闪忽闪的灯光印在绯衣的侧脸上，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一般，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如同扑翅的蝴蝶。
相信讲了这么多，绯衣已经明白自己与神族的力量差距，以她的聪慧，断不会干出螳臂当车的傻事，他安慰地哄着她，希望抚平一些她心头的恐惧。
绯衣没有回答，山舸也不着急催她，两人躺在竹椅上，摇啊摇。
绯衣在混乱里，山舸给她的信息量太大，不仅冲击了她一直信奉的观念，更让她明白这团乱麻中没有解开的线头。
这世间众人崇拜神族，向往神族，神族掌控了世间诸事，他们为神族立金身，叩拜许愿，祈求神族保佑他们健康安宁，若知道神族以他们为食，只怕此刻已经惊慌失措到屁滚尿流，绯衣只是长时间的沉默着，山舸已经觉得难得。
山舸的手指把玩着绯衣柔软顺滑的乌发，将发尾绕在自己指尖上，绯衣身上的女儿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子，晚风微凉，茶香四溢，实在美好得再无憾事。
绯衣渐渐从纷扰的思绪里出来，她仰头想说什么，但是望到山舸温柔凝望着她的眼眸，她又低下了头，她很想问山舸：“你有没有吸食过灵蕴？”但转念自己又放弃了，吸食过灵蕴又如何，他本就是神族，如果绯衣吃过烤兔子，此刻来了一群兔子找她要说法，她也会跪下来祈求它们的原谅吗？甚至，会为了吃掉的那几只兔子赔命吗？显然不会。
这个问题背后的想法，是绯衣想要确认山舸到底站在哪一边，但想想，也就没必要问了，他已经表明了态度了，即使曾经他也是吸食灵蕴中的一员，但从今天开始，他选择陪在她身边，那些神族忌惮他不会对绯衣下手，在他的庇护下，绯衣这辈子，无忧。
被保护的感觉，很好。
绯衣出神地继续想着，自己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尝过被保护的滋味，她如果真心像个小女人，伏在山舸的心口，即使过了情劫，山舸也会遵守承诺，陪她至死。
有何不可呢？
但是...她做不到。
山舸拢了拢手臂，窝住他的怀里可人儿，乖巧、柔弱，“呼”的心里就涌上了无法抑制的保护欲，神族这些事，他一直置身事外，既不参与，也不指责，直到此刻绯衣被搅进去了，他无论如何做不到舍弃她，只想拖着她的手，将她拉出漩涡，独善其身，即可。
山舸说道：“余下的时间，我们就在这里，养花、喝茶、酿酒好不好？”轻轻地吻了吻她额角，继续劝道：“魈夜没有被祭神成功，咱们就算了吧，末法时代不过六万余年，你也老了，天地崩塌，我也死了，咱就过六万年的安生日子，好吗？”
这话一出来，刚才还老实偎在他胸口的绯衣强撑着自己晃晃悠悠的身子猛地直起身来，望向山舸的眼神陌生而冰冷，只是望了一眼，便踉跄离开。
“嗳？”
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但是山舸清晰地感觉到，他失去绯衣了。
一连数日，山舸都没有见到绯衣，听宫里的人说她每天正常的处理政务，他知道她没有离开魔宫，安心了不少。
她不回右遣使宫明显是在躲着他，山舸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怕她更加恼他，自然也不敢往她跟前凑，每日呆在宫里栽花、酿酒，闲下来便暗戳戳地四处打探绯衣的情况。
那个冷酷无情的右遣使又回来了，这几天里，绯衣杖毙了一个负责整理信件的小魔怪，信息暗部几乎换血，昨日里，魔王宫里的几个吏长全部被罢，起先，人们还不知道咋回事，慢慢地也看明白右遣使对神君的态度，没有人再来右遣使宫蹭饭，也没有人再与山舸多讲绯衣一句半句，这块是非之地，大家都躲瘟神一样的避着走。
右遣使宫冷清了下来，山舸跟没事人一样，每天继续种他的花，只是再也不敢越界了。
这日，山舸刚伸着懒腰走出屋，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在他的蔷薇前面，不怀好意的手伸向那几朵正开得艳的花，敢来我这里偷花！山舸脚下一甩，还趿拉着的鞋握在手里，使劲便朝着那黑影的后脑勺砸过去。
那黑影没有回头，手一伸，将袭击他的鞋握在手里，微微侧头，看清手里之物，嫌弃地扔了老远，拍着手嘴里呸呸呸着，听声音不是鬼王玉阡陌还能是谁。
山舸叉着腰站在檐下瞪着他，院子里湿漉漉的，看样子才下过雨，鬼王也不嫌水坑泥污，拎着衣袍下摆蹲在他院子里“赏花”。
“这么早，你干啥来了？”开得最好的那朵被玉阡陌摘在手里，山舸老大不乐意。
“不明显？我这看热闹的意图，还不明显？”玉阡陌翻手，将那朵花别在他鬓角，朝山舸飞着媚眼，调侃道：“来说说，怎么惹我们的绯大美人生气的，我避避坑。”
看鬼王那神情，就知道绯衣已经与他互通信息了，他无奈道：“我是不是为她好？以卵击石的事情。”
鬼王摸了摸鼻子，走过来，拍了拍山舸的肩膀，说道：“兄弟，你是真的不了解绯衣，她是怕死的人吗？”山舸打断道：“我知道她不怕死，但是没必要啊！”
玉阡陌抽了口气望着山舸表情夸张，连连碎语道：“我的天呐，你说没必要？兄弟，你是真敢啊！你居然跟她说没必要…你还活着在…说明绯衣最近心慈手软啊…”他朝山舸竖大拇指，夸赞道。
知道鬼王调侃他，山舸没有说话，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玉阡陌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朝他解释说道：“中天王动的是魈夜啊！！你是不了解绯衣，还是不了解魈夜对于绯衣的意义？魈夜于她半兄半父，这口气，她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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