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际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笼罩大地的薄雾。
沉睡了一夜的陇西大地，被一阵低沉如雷鸣般的脚步声骤然惊醒。
地平线的尽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一面面绣着“秦”字的玄色大旗，自晨雾中悍然探出，如同一柄柄刺破天穹的利剑！
紧随其后的，是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洪流。
甲胄鲜明，刀枪如林！
五万大军，在经过一夜的休整后，杀气冲霄，战意昂扬！
他们如同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吞噬天地的血盆大口，向着那座孤零零的陇西城，发起了致命的合围。
秦泽一身银甲，胯下追风马，行在万军之前。
他的神色平静如水，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那座愈发清晰的城郭，不起半点波澜。
半个时辰后，尘埃落定。
五万大军，令行禁止，阵列森严，已将整个陇西城围得如铁桶一般！
肃杀之气，弥漫在城里城外的每一寸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城墙之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血莲教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垛之后，人影绰绰，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紧闭的城门，如同一只紧闭的凶兽巨口，透着死寂与决绝。
“嘎吱——”
城楼的门被推开。
一道身着黑袍、气势沉凝的身影，缓步而出，身后跟着数名气息彪悍的头领。
正是血莲教教主，楚歌！
他身后，左侧是面容阴鸷的白虎堂主厉千秋，右侧则是神情倨傲的青龙堂主乔恕。
楚歌扶着城墙上的青砖，目光越过下方那片黑压压的钢铁森林，最终，定格在了万军之前的那道年轻身影上。
即便是他这位名震江湖的九品高手，当亲眼目睹这五万精锐大军所带来的恐怖压迫感时，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紧紧锁起。
武道修为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
陷入这等军阵洪流之中，任你通天彻地，也只有被碾为齑粉一个下场！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澜，眸光变得冰冷刺骨。
“想不到，我们还是见面了！”
声音不大，却借着内力，清晰地传入了秦泽的耳中，仿佛金石交击。
听到楚歌的话，秦泽嘴角微微一扬，轻轻一拉马绳，胯下的追风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他稳稳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城楼上的楚歌，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人在朝廷，身不由己啊！”
秦泽朗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仿佛不是在与生死大敌对峙，而是在和老友叙旧。
“要不，楚大教主现在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开城归顺？”
“我可以向朝廷为各位求情，保证不伤你们一根汗毛！”
“到时候，咱们在这陇西城里把酒言欢，岂不比在这城头城下刀剑相向，要快活得多？”
“如何？”
他声音洪亮，传遍四野，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戏谑。
五万金城军，鸦雀无声。
城头上的血莲教众，亦是面面相觑。
这阵前招降的话，从这年轻主帅的口中说出，竟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像是在谈一桩无足轻重的生意。
不等楚歌有所回应，他身旁的乔恕早已按捺不住。
“无知小儿，还不住口！”
乔恕猛地向前一步，指着城下的秦泽，厉声喝骂，唾沫横飞。
“你这等朝廷鹰犬，摇尾乞怜的走狗，有什么资格让我们教主大人向你归顺？”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与狂热。
“依我看，倒不如你弃暗投明，率领你手下这五万兄弟，向我们教主大人投降！”
“随我等一起举事，反了这腐朽不堪的武朝！”
“届时，教主登临大宝，你秦泽，便是从龙功臣，封侯拜相，岂不快哉！”
乔恕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仿佛秦泽已是瓮中之鳖，只待他一言便可翻转乾坤。
面对这番气急败坏的“劝降”，秦泽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
片刻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乔堂主，你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不错。”
“只是，就算我想投降，恐怕我身后的这些弟兄们，他们也不能同意啊。”
秦泽回头指了指身后那片沉默如山的军阵，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乔恕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
“我听闻，乔堂主乃是血莲教青龙堂堂主，最是善于打听收集各类情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知……乔堂主可愿意来我这金城军中，屈就个百夫长之位？”
“你放心，粮饷绝对从优！”
百夫长！
管一百个人的小头目！
此言一出，城楼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乔恕何等身份？
血莲教四大堂主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秦泽竟让他去做一个百夫长！
这是毫无疑问的羞辱！
“你……！”
乔恕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目圆瞪，眼眶欲裂！
一股狂暴的杀气，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竖子！安敢辱我！”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泽的手指都在哆嗦。
“教主！请准许我出城！让我下去，亲手撕烂他那张臭嘴！”
乔恕猛地转身，对着楚歌抱拳请战，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
说着，他浑身内力鼓荡，作势便要从这数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然而，一只手，却如铁钳般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够了。”
开口的，是楚歌。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乔恕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不解地看着楚歌。
“教主？”
楚歌没有看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始终死死地锁定在城下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身上。
“杀他，不难。”
楚歌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是，杀了他，你还能活着回来吗？”
这一问，如同一盆冰水，从乔恕的头顶瞬间浇下。
他心中的滔天怒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是啊，城下是五万大军！
就算他武功再高，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可然后呢？
他还能杀得出来吗？
楚歌的声音继续响起，愈发冷冽。
“再说，秦泽此人，城府极深，狡诈如狐。”
“你如此轻易地被他激怒，正中其下怀。”
“你能保证，他那帅旗之下，没有埋伏着与你我同阶的高手，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楚歌的话，字字诛心。
乔恕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秦泽那番看似荒唐的羞辱，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目的，就是激他出城，然后以雷霆手段将他格杀，以震慑血莲教全军的士气！
好阴险的小子！
楚歌看着城下那张依旧挂着淡淡笑意的年轻脸庞，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忌惮。
他与秦泽的接触不算多，但仅仅是这阵前的一番交锋，他便已经确定。
这个年轻人，是他生平所遇，最难对付的敌人！
想凭着一腔血勇，冲下城去，将他斩于马下？
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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