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呆呆的看着眼前景象，脑海一片空白。
身后不远的张崇也愣在了当场。看看霍山，再看看前方，脑袋陷入了混乱。
说好的答案呢？幕后黑手呢？终点呢？
这是什么？
霍山身前，是另一个霍山。
浑身漆黑、锁链束缚的霍山。
血色双瞳、鳞铠黑翼的霍山。
霍海的脸更年轻，也更，也更熟悉。
张崇心中猛的一震：不对！那哪里是什么黑霍山！那分明便是他曾见过的霍海！
而他身旁的霍山，只不过是更加沧桑、 颓废、迷茫的版本！
这是怎么回事？
张崇下意识的在心里呼叫镜子，镜子却始终沉默，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张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在镜子复苏后他也极少咨询它，但却从没出现过镜子没有反馈的情况。
张崇心里一沉，这意味着他和镜子失去了联络。联想到风烈适才的模样，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无法肯定。
张崇只能攥紧刀，惊疑不定的看着远方的霍海，以及身旁的霍山！
远处，霍海冷眼瞧着两人，发出冷冷的讥诮：“你终于舍得来了，废物。”
“霍海！你、你……”霍山握紧了朴刀。张崇却分明见到他的颤抖。
“霍海？啧，又是这个名字。”霍海歪了歪头，冷笑道，“原来你还沉溺在自我欺骗的伪物中吗？”
“奇怪了。那你怎么敢靠近这里？你不是造出了无数的守卫，阻止你回到这里来吗？你这胆小的懦夫！”
霍山下意识的吼起来：“你什么意思！”
“哈？我什么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把我困在这里还问我什么意思？哈哈哈哈哈哈！”霍海大笑，身上的锁链跟着笑声疯狂抖动，卡啦卡啦之声大作。
“我把你困在这里？”霍山不自觉的跟着重复，一阵剧烈的疼痛陡的涌上脑袋，他下意识的捂住头，疼得连两道白眉都皱成了川字。
“你、你不是霍海！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不记得了吗？”霍海森然道，“明明是你这废物不敢面对自己毁了祖庭的痛苦，却将罪孽都推到我的头上。自己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一个人演着无聊的戏剧。
“假装你从来没有接受博士的邀请！假装你从来没做错事！假装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干的！假装你还是那个忠贞无二的祖庭希望！假装你还是霍天河那老家伙的忠心孩子！”
“你还有脸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霍山海！”
霍山脑袋轰然一炸，无数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眼前突然浮现出陌生的画面。
那一年，他信心满满的迎向那个单薄的女孩，却一招惨败，断送了祖庭的希望。
他颓废、绝望、自暴自弃。
然后那个白衣的魔鬼来了。
心丧若死的他犹如抱住最后一根稻草，被博士当猴子耍。
那个轻信博士的人，是他！
那个疯狂试验的人，是他！
导致祖庭被毁的人，是他！
害死大长老他们的人，还是他！
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霍海、霍山。
霍山是他，霍海也是他。
祖庭罪人霍山海，无法接受亲手毁掉祖庭和自己珍视的一切，于是将自己一分两半。
霍海是他不敢面对的罪孽，霍山是他期望后悔的善良。
他将自己困在永无止尽的幻梦中，一个人对抗着根本不存在的敌人。
所以他才永远都救不出大长老，因为大长老早就因他而死。
所以他才永远都不会遇见博士的人手，因为博士留下的人手就是他。
所以他才不敢来这里，因为这里藏着他最恐惧的真实。
所以那些怪物才会阻止他，因为这本就是他不想醒来的“美梦”。
当这丑陋的真实迎面扑来的时候，霍山崩溃了。
他用力的拍打着脑袋，疯狂大吼。一边吼，眼泪一边就流了下来。周围的环境也跟着颤抖起来。
混沌的黑暗中陡然拉开闪电，天动地摇晃，空间撕开了一道道裂痕，仿佛世界末日。
这个梦要醒了。
张崇忽然有这种感觉。他一直在旁静静的听着，冷眼旁观着痛苦绝望的霍山，还有那疯狂大笑的霍海，始终保持着默然。
连张崇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对于这样的发展，他却没什么意外。
张崇默默的想着，如果从来就没有什么霍海，那博士当然不会是霍海，而是那个蛊惑霍山海的神秘白衣人。
这样一切便都对上了。
真实的世界里，霍山海根本没有张崇幻境中曾见过的那般不卑不亢，那是他自我欺骗的美化。
也许，从风烈那怜悯的眼神开始，张崇便已经隐约猜到了这样的结局。那么，比他更早猜到这结局的风烈，为什么要将他们送到这里？
张崇忽然想到。如果将霍山送来，是为了让他接触真相，让幻梦醒来，那么让他跟着进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张崇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锁链崩断的声响。
他方抬眼，便见到沉重锁链毒蛇般朝霍山直射而去！而霍山却仍沉浸在痛苦中，毫无反应。
不好！
张崇拔刀出鞘，向前斜挡。
那飞锁撞在香姬上，发出沉重轰鸣。
强横力量透过刀身传过来，将张崇身子震飞。
张崇在半空连转数圈卸去力道，反脚一点，脚底苍白电火骤生骤灭，整个人已反向扑回，人转刀落——斩！
刀斩出的瞬间，正是另一道锁链扑向霍山的时候。凛冽的刀锋斩在锁链上，庞大的力道将锁链直接劈向地面。
远处的霍海吃了一惊，在那瞬间他甚至以为劈下来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座山！是整座山峰压在他挥出的锁链！
那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少年，一下子竟成了拦路的饿虎。霍海斜斜的盯着那个陌生的少年，寒声问道：“你小子又是什么人？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乱插什么手！”
张崇站在黑暗里，闪电照着他的脸阴晴不定：“我要个答案。”
“要什么答案！你们把这废物送过来，不就是希望从这道‘真实幻梦’的血道术中醒来吗！”
霍海冷笑：“让我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还是说，你想要永远沉睡在这幻梦中苟活着，对抗那永远也杀不完杀不死的怪物？”
张崇没有作答，刀锋却落向地面。
霍海嘿嘿冷笑，挥起锁链朝着霍山砸去。
下一秒，刀锋一闪，将锁链打落回去。
霍海大怒瞪向张崇，然而在看见少年的那一刹，他却陡然愣住。
突如其来的诡异恐惧萦绕在他心头，扼住了他狂暴的情绪。
张崇微低着头，头发盖着眼，只能见到一片阴影：“那些都无所谓。我只要一个答案，告诉我，博士在哪？”
是的，张崇想明白了。风烈想做什么并不重要，风烈的谋算与他无关。
张崇跟随谭岚来到这的目的，始终都只有一个，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根本不需要管风烈在想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可以。
霍海甩了甩头，猛的清醒过来，他凶狠的瞪着张崇：“小子！你耍了什么手段！”
张崇低声重复：“告诉我答案，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管。”
“哈！你很嚣张嘛小鬼。”霍海嗤笑出声，他笑，大笑，嚣张跋扈，脸色狰狞，“但是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嚣张！”
霍海当然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在这幻梦之中，作为梦主人的霍海和霍山，几乎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他们根本不可能被打败。
在霍海眼中，张崇或许有些能力，却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霍海向前踏步，身上的锁链自动松散开来，任他随意挥摔，像是挥舞链锤。
那本该束缚他的枷锁，正逐渐降服在他的力量之下。
霍海舒展开双翼，血色双瞳亮起，卷起漫天狂风，朝着张崇扑来。
霍海已经决定了，先干掉这个碍事的小子，再来慢慢收割这最后的胜利果实。
黑暗中却突然亮起闪电，一上一下犹如两道平行线，轰然作响。
霍海倒飞出去，身形狼狈，漆黑羽翼只剩下半边，半身鳞铠粉碎，血肉见骨。
下一刹那，梦境的力量回馈到霍海身上，消失的血肉凭空出现填补，体表伤口迅速愈合，破碎的鳞铠逐渐复原，只一瞬间霍海便已恢复如初。
但他心中的震惊却无法消散。
只一照面，他便身受重伤。那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碾压！但是，这怎么可能？！
霍海愤怒的大吼，他再次冲了上来。表面的愤怒下，却是更加谨慎的出手，这一次他毫无保留，使劲全力。
血族真身带来的力量加成，被霍海直接发挥到理论上的极致！
即便是再顶尖的吸血鬼，也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在这种巅峰爆发的状态。
但是霍海可以，因为这是他们的幻梦！
三万一千三百七十六道血道术同时释放爆发，这是近乎理论上所有能释放的加持型血道术，在同一瞬间加持到他身上！
数遍道门历史也不可能存在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
但是霍海可以，在这幻梦里，他就是无敌的神！
只要霍海愿意，他可以将自己的能力推至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人外！
霍海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
从见到张崇开始，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在他心头，让他感到莫名恐惧——这本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所以霍海毫不犹豫，将自己所想到的所有能力推至极限！
汇聚出所有力量，挥出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发出的一击！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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