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萧若风出声询问，姬若风便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此刻已经离开了天启，即便他未曾离开，这座城中除了行馆中那人，还有你那位师姐外，也没人能留得住他。”
“是大监浊清！”萧若风瞳孔骤缩，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除了浊清，他实在想不到天启还有谁能有如此实力，能让姬若风如此断言。
姬若风轻轻点头，肯定了萧若风的猜测。
就在百里筠秋询问太安帝，关于浊清是否为药人之时，他也在，不过是静静地隐匿于暗处，未曾现身。
当太安帝的回答入耳后，他的心中却已有了定论。
天启城中的药人，都是由夜鸦在千金台上秘密操控，这一点，他早已查探清楚。
然而，就在夜鸦掌控一切，药人如傀儡般被摆布之时，浊清却仿佛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若浊清是普通的药人，他理应无法逃脱夜鸦的控制，更不可能在夜鸦死后，天启城药人大乱之际，还能从容不迫地离开天启。
这其中的矛盾与不合逻辑之处，让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夜鸦控制药人的媒介，或许并非传说中的母蛊，而只是母蛊衍生出的子蛊。
真正的母蛊，始终牢牢地掌握在浊清的手中。
换言之，浊清才是药人背后，真正的蛊主！
“现在你还觉得，这些药人有的救吗？”
姬若风的声音，如同深夜中的寒风，幽幽地穿透了夜色，传入了萧若风微微颤抖的耳中。
那一瞬间，萧若风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寒疾仿佛都在瞬间全面爆发。
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细针，无情地刺入他的心扉，叫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更无法出声反驳，只能强忍着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将它紧紧压在心头，不让其溢出分毫。
见萧若风沉默不语，姬若风手中紧握的无极棍猛然一顿，在城楼上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气浪就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天地之间，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若是再不能进上一步，可就真的要被那一帮小家伙们追上了。”姬若风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随后，他一步踏出，身形竟自城楼之上飘然而出，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却又似是稳稳地踩在了实地之上，毫无借力之处，却又能稳稳停在了空中，宛如仙人踏空而行。
半步神游境，他，终于到了这个境界。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浩浩荡荡的气势压人，有的仅是一缕飘然若仙的淡然与超脱，仿佛他已经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
无极棍在他手中竖劈而下，顿时舞出了一朵绚烂夺目的棍花。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直至十朵、百朵、千朵，甚至万朵，棍影重重，繁花似锦。
可到最后，那万千棍影又好似复归于一，化作了一道无坚不摧的棍芒，直指天际。
一棍既出，无边际，无穷极，是无终。
随着这道棍芒的落下，还有那些剑光、枪芒、花雨一同绽放又消散，天地间骤然间归于一片宁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四面令牌如同守护四极的神只，稳稳位居四方，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辉，将整个天启城笼罩在一片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光芒之下。
在这光芒与阵法交织的威压之下，一个个被药物操控、失去理智的药人因这强横无匹的杀伐之势纷纷倒地不起。
他们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血液从七窍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湿润的地面。
药人体内的蛊虫更是难以承受这浩瀚如海的压迫。
它们在药人体内疯狂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最终只能无力地沉寂下去，伴随着药人生命的消逝而归于虚无。
举目望去，不止城中药人，就连那些残存的百姓也险些在这场浩劫中遭此灾祸。
幸运的是，谢宣在这半炷香内及时收到了消息，迅速赶往钦天监，请出了六位天师。
他们布下六合之阵，将最后的百姓护佑在一片安全的区域之内，免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不过可以想象，待此间事了，天启城的格局，会大不相同了。
看着先前还拼命抵挡着的药人终于再没了声息，如同死寂的森林般再无生机，守城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许多人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疲惫与庆幸交织在他们的脸上。
有些人脸上的血迹和雨水混成一团，留下一道道斑驳难看的印记。
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真实而难以抑制，那是死里逃生后的喜悦。
只是也有些人无力地跪倒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脸庞，低声抽泣着。
因为他们的家人，同样变成了那无数药人中的一个，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目光扫过这一切，萧若风的心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们，却好似被掐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沉重。
萧若风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回头望向上空。
那里，姬若风正静静地站立着，如同一座孤高的山峰。
他的嘴唇轻轻一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姬若风还是看懂了他说的话。
“蛊主的事，她知道吗？”
姬若风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摇头，同样无声地回道：“若是知道，便不会有这一遭了。”
听到这个回答，萧若风终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庆幸的笑容。
若她真的知晓浊清身为蛊主之事，却未曾出手阻拦，那萧若风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师姐了。
现在，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一丝可以挽回局面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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