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议政殿，早朝开始了。
秦琰端坐在龙椅上，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他先是宣布了几道圣旨，其中一道是：工部侍郎褚立海痛失嫡女，念其景明河上造桥辛苦，特赏金银玉器、布帛丝绸等物，外加黄金三百两，以作慰问。
另一道则是：临时录用韩家二郎韩崇为巡防司司主。
此圣旨一出，朝堂哗然。
有御史上前道：“皇上，韩崇虽是韩家儿郎，听闻一身武功也不弱，但迄今为止他仍是白身，未曾经过任何考核，也没有任何政绩，怎能直接录用为巡防司司主？”
秦琰淡声道：“朕就是看中他武艺高强，更何况韩崇在祥云街事件中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救下许多百姓，当时若是没有他，恐怕伤亡会更惨重。众所周知，巡防司司主这个位置，随时会面临什么情况，而韩崇这样的人才，正好适合。当然了，陈御史若是有更合适的人选推荐，朕也可以考虑。若是没有，那就不要质疑朕的决定。”
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过重，陈御史心中微颤。
龙椅上这位，往常并不是如此独断专行的人，他们这些谏官所提的意见也会虚心采纳。
可是如今，皇上怎么……
陈御史一时想不通，此时面对威严不容质疑的帝王，也不敢贸然作对，只得恭敬退回队列中。
并且眼神示意其他谏官不要轻举妄动。
秦琰面无表情地扫了大殿一眼。
很快他就发现今日早朝少了几个人。
“萧左相和柳尚书怎么没来？”他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旁边的涂公公忙回答：“皇上恕罪，奴才忘说了，柳尚书今日告假，说是身子不适。”
秦琰点点头，又问：“那萧左相呢？”
大殿中立着的人一片沉默，许多人面面相觑，仿佛都不知道萧仁出了何事。
这时有萧家的姻亲官员手持笏板上前禀报：“启奏皇上，左相大人今早派人来微臣府邸，说是偶感风寒，有些咳嗽，让微臣替他告假。”
“哦？感染了风寒？”秦琰挑起眉头，眼中有锋利的光芒一闪而逝，“萧左相为我大澜国鞠躬尽瘁，朕平时倒是有些疏于关心他的身体，深感愧疚。宣王太医，到萧府走一趟，替朕慰问一下萧卿的病情。”
此话一出，马上就有人心惊肉跳。
只见礼部尚书郭永微站了出来，“皇上，萧大人贵为左相，应当做百官表率才是。若只是感染风寒就要皇上替他派太医，那萧大人恐怕会恃宠而骄，更加拖懒不上早朝。如今正值天气寒冷之时，许多人都早起艰难，若是人人效法萧大人，那岂不是乱了套？”
这话乍一听去不无道理，秦琰一时也不好反驳，只是如此一来，就怕朝中有人传他刻薄寡恩，不关心朝臣了。
正当他犹豫之际，户部侍郎袁鹭寻到了机会，冷笑一声。
“什么偶感风寒！明明是做了亏心事！”
众人“哗”的一声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一开始说话那官员怒瞪着他：“袁侍郎，你这是何意？”
“就是表面的意思。”
袁鹭说着，从队列中走出，朝秦琰道：“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秦琰静静看着他片刻，才道：“袁侍郎请说。”
“今早微臣刚起床，就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是左相萧大人囚禁良家女娘亲眷，逼迫那女娘委身于他，且霸占那女娘长达三年之久！而昨晚，更是荒唐至极，他竟在萧家别苑对那女娘下药，两人颠鸾倒凤整整两个多时辰！以至于自己身子承受不住，虚脱晕厥！子曰修身治国平天下，是说要先修身，才能治国，可萧左相此等私德严重败坏、以权谋私、祸害百姓，将律法视如无物之人，怎能替陛下治好国？又怎配为相？！还望皇上将其严惩，以正纲纪！”
袁鹭说得义正言辞，声音也颇大，唾沫星子都溅到笏板之上。
而他这番陈词更是震惊得其他人纷纷瞪大了眼！
他们听到了什么？
原来萧仁不是偶感风寒，而是与女子行那事导致晕厥？！
这简直是……不堪入耳！
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啊！
“一派胡言！”郭永微第一个忍不住，跳上来就反驳。
“袁侍郎，左相大人明明是感染了风寒，你是哪里听到此等荒谬之言？还是你恶意栽赃于他？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袁鹭却是吊着眉梢，不紧不慢道：“究竟是我栽赃，还是确有其事，相信陛下派人去查查就知道了。郭大人又何必急于辩解？”
“你……”
“更何况，郭大人自己也并非干净清白之人，我这还有话没说完呢。”
说着转头又对着秦琰道：“陛下，那良家女娘如今就在郭府地牢里关着，请陛下派人去将她解救出来吧！”
此话再度震惊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他们不明白，郭家怎么也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了。
郭永微旁边站着的官员都往旁退开了些，仿佛都怕被他连累。
郭永微脸色铁青，怒指着袁鹭，“袁鹭，你休要血口喷人！我郭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要害我？！”
袁鹭满脸无辜道：“郭大人，对不住了，我也是接到举报，你那妹妹昨夜带人撞破了自己丈夫的奸情，恼羞成怒竟是要打杀那位无辜的女娘，这会儿已经把人关到了你家的地牢。我这里连举报信都还有，我也是可怜那女娘，郭大人可不要怪我。”
秦琰这时插话：“将举报信呈上来。”
袁鹭连忙照做，从袖中掏出来，递给涂公公，涂公公接过后，走上去恭敬交到秦琰手中。
秦琰展开看完，冷笑一声，继而将信件揉成一团，直接丢到郭永微脚边。
“真是好大的胆子！”
郭永微浑身颤抖，连忙跪趴在地，“皇上恕罪！微臣也不知道此事啊！微臣是无辜的！”
“无辜？”秦琰满脸冷意，“好一个无辜！若真是无辜，你那已经出嫁几十年的妹妹为何要将人关到你的府上？！”
“微臣确实是毫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事到如今，郭永微只能来个死不承认。
秦琰尚未说话，大殿之上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呵……此等情形，倒是让微臣想起来一桩类似之事。”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宗人府五品理事官叶知舟满面嘲讽。
秦琰拧着眉，对叶知舟的无礼有些不喜。
“叶卿，有话不妨上前说清楚。”
“是。”叶知舟连忙端着笏板，走出队列，站到了大殿中央。
“皇上，微臣身为宗人府理事官，自然有监察皇亲国戚、纠正约束其行为之责，今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不得不弹劾一人。”
秦琰脸色冷淡，“说。”
叶知舟这才继续道：“微臣方才听闻萧左相之事，想起上个月发生在六王府上的一桩事，与之何其相似？当时六王爷在自己婚礼之上，与人苟且，亲手毁了自己的姻缘，逼得柳家姑娘拔剑斩杀了褚家唯一嫡女，后与六王爷也只是和离了事。此事，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已经下狱的柳家姑娘和已死的褚家嫡女身上，却从来没有人问责六王爷的过失。试问，若不是六王爷自己私德有亏，行事糊涂，又怎会酿成这出悲剧？所以，微臣要弹劾六王爷！”
此时陈御史也站到了叶知舟旁边。
“一个身为皇室宗亲，一个身为当朝左相、国丈大人，都是皇亲国戚，应当比寻常人更加约束己身，践行百官之表率。可，万没想到，他们二人行为如出一辙，这简直是令百官心寒，令皇室蒙羞！还望皇上正视他们二人的过错，实施惩戒，以儆效尤！”
大殿之中再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秦琰沉吟一会儿，忽而转眸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右相楼骆。
“楼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楼骆今年已接近六十岁，已是须发皆白。他原本只是站在最前面正闭目养神，仿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闻听皇上点名，也只是缓缓睁开眼，淡声道：“皇上，关于六王爷，老臣听闻他自己当时也是被人下了药，做出那等错事并非他本心。”
这话让叶知舟眉头狠狠皱起，张口就要反驳，可抬眸瞥见皇上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只得马上住了口。
楼骆继续道：“至于萧左相，袁侍郎和郭尚书各执一词，实难论断，不如派大理寺详查？想来萧左相素来严于律己，又是世家大族掌权之人，最是注重家族声誉，萧府中几位郎君也都是人中龙凤，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自毁名声之事。”
郭永微眼皮一跳，想要阻止，可秦琰想也不想，竟是直接下了旨意：“那就派大理寺丞韩卿去查明此事，限三天期限。”
被点名的韩铭只好道：“微臣遵旨。”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之时，突听得袁鹭继续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启奏皇上，此事，涉及南洲。”
秦琰挑起剑眉，面无表情地示意他：“说。”
下一刻，只听大殿之上响起袁鹭掷地有声的声音。
“微臣要弹劾威武将军萧玉拂，贪赃枉法，私吞赈灾银，陷南洲万千百姓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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