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歌选的平台恰在崖壁半腰，形如刀削的石台向外探出，上山的三条小径像蛛网般在脚下铺展。
方才他便是站在此处，弓弦震颤间羽箭破空，将土匪从官兵刀下拽回。
此刻十余名土匪散踞石台各处，手里握着新换的弓箭，箭尾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这些在山林里摸爬滚打的汉子，拉弓搭箭的架势比握锄头更熟稔。
当官兵顶着浓烟冲上最后一道山梁时，迎来的是密集的箭雨。
羽箭穿透晨光钉入泥地，有的擦着头盔飞过，有的直接射穿盾牌。
前排官差连滚带爬找掩体，盾牌撞着岩石发出哐当巨响，却仍有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名队正刚扬起令旗，肩头便中了箭，令旗脱手滚下山坡，惊得身后兵丁抱头鼠窜。
“别乱！列盾阵！”领兵的千总嘶吼着踹翻逃兵，却见又一轮箭雨从平台泼下。
土匪们伏在石缝后，弓弦拉满时臂膀肌肉贲张，每支箭都瞄着官差甲胄的缝隙。
有老匪甚至不用瞄准，凭听风辨位就能让箭擦着官差耳畔钉进树干，惊得对方裤裆渗湿。
平台上，萧天歌将弓弦拉成满月，目光扫过山下乱作一团的官兵。
他看见千总躲在巨石后挥舞佩刀，便松开手指——羽箭带着锐啸穿透空隙，精准射断千总手中的刀穗。
红穗子飘落的瞬间，官兵们彻底慌了神，进不得退不得，只能挤在山道上狂喊“找掩体”，盔甲碰撞声混着哭嚎，在山谷里传得老远。
看着山道上丢盔卸甲的官兵，萧天歌忽然扬手止住箭雨。
山下残兵挤作一团，有的丢掉盾牌往林子里钻，有的瘫在地上扯着染血的裤腿。
山腰处还困着一小队官兵，盾牌阵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领队的把总正哆嗦着往石头缝里塞伤兵。
“你们几个，”他指着持弓的土匪，刀尖划过石台边缘，“守死东边那条岔路，别让一个人溜了。”
“其他人跟我来！”话音未落，已提着环首刀跃下平台。
身后十余名握刀的土匪低吼着跟上，新换的佩刀在晨雾中划出银光。
他们踩过官兵丢弃的头盔，靴底碾碎箭杆时发出脆响，直逼山腰那群缩成龟壳的兵丁。
“缴械不杀！”萧天歌的吼声撞在岩壁上，惊飞了林间宿鸟。
把总猛地抬头，看见那群刚从火海里爬出来的“土匪”竟举着官军的佩刀冲来，刀刃上还沾着前日同伴的血。
一名小兵吓得丢掉长矛，膝盖一软跪进泥里，其余人见状纷纷扔掉兵器。
而当其他官兵跪地缴械时，那把总却突然挥刀劈开身边土匪的手腕。
染血的佩刀划出半道弧光，惊得众人后退半步。
他铠甲歪斜，双眼睛里烧着疯魔般的火：“老子是朝廷命官！你们是要造反了不成！”
萧天歌手腕翻转，环首刀“哐当”格开对方刀刃，刀背顺势砸在把总肘窝。
那汉子吃痛跪地，却仍用膝盖猛撞萧天歌小腿，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旁边土匪举刀要砍，被萧天歌扬手止住——把总竟咬着牙拔出腰间断箭，朝他小腹刺来。
“找死！”
环首刀瞬间架上把总脖颈，锋利的刀刃压进皮肉，渗出的血珠顺着刀背滑落。可这汉子非但没怕，反而瞪圆眼睛嘶吼：“有种杀了我！朝廷大军早晚踏平这山——”
“你横是吧？”萧天歌冷笑，刀尖猛地转向被绑成串的官兵，“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这些‘兄弟’的喉咙，一个个割开给你看。”
刀刃在晨光下晃了晃，映出把总骤然僵硬的脸。
他看着身边小兵吓得尿湿裤裆，看着萧天歌眼中毫不作伪的杀意，握断箭的手指节发白，最终“当啷”一声松开兵器，胸腔剧烈起伏着跪倒在地。
“绑紧点。”萧天歌踢开他的佩刀，看着土匪用藤蔓将把总捆在松树上。
那汉子仍瞪着眼睛怒视，络腮胡上还挂着血沫，活像头被拴住的老狼。
萧天歌用刀尖挑起他腰间的令牌，牌面“捕”字被血糊得模糊：“造反？那也是官逼民反！”
“还朝廷命官，你们烧山时想过附近村民吗？他们靠林子活命，你们一把火烧光了，是想逼死多少人？”
把总顿时语塞，只是他此时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法如此！匪患不除，何以安民？”
“王法？”萧天歌蹲下身，刀尖挑起把总染血的衣襟，“你们抢老汉钱袋时讲王法了？拿百姓当人盾时讲王法了？这把火烧掉的不只是林子，”他指了指远处冒烟的村落，“是你们逼得活人没活路！”
土匪们围上来，有人举起豁口的锄头：“跟他废话啥！砍了算了！”
把总此时已然弱了几分，但还是梗着脖子怒视：“杀了我，大军立刻踏平这山！”
“踏平？”萧天歌忽然笑了，刀尖在把总喉结上划出道白印，“你以为我们怕的是刀枪？我们怕的是像你这样的官，把世道蛀成空壳！”
萧天歌抬脚将把总踹翻在泥里，刀刃拍着他头盔冷笑：“把他们两两绑一起，去挖壕沟！”
土匪们立刻会意，用藤蔓将官兵捆成串，刀背砸着他们后心往山道拐角赶。
把总被两个伤兵拖累着踉跄，回头怒瞪时，正看见萧天歌用刀尖在地上划弧线：“这拐角是官兵必经之路，挖三尺深，敢偷懒就把你们填进去！”
安排完制作陷阱和战壕的，他又冲几个拉弓最稳的土匪勾了勾手指：“你们，各带几个进林子。”
他指了指仍在冒烟的密林，焦木下隐约露出烧焦的兽尸：“把烧死的野味全捡回来，敢磨蹭就用箭戳他们屁股。”
土匪们咧嘴一笑，拍着新换的箭筒往林子里钻。
被点到名的官兵吓得缩脖子，却被弓弦“啪”地抽在背上。
进林没多会儿，就传来树枝折断声——有人被烧焦的树干绊倒，立刻被土匪用箭杆戳着腰爬起来，哭嚎声混着乌鸦叫声飘出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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