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树出了沈家后，本来想先去刘常山家。
能够提前给自己备下寿材的，肯定是家底比较殷实的人家。
就整个东梁村来说，要说谁家最富裕，那非村长家莫属了。
可沈春树都快走到刘常山家门口了，又停住了脚步。
即使他再不想承认，沈春树也知道刘常山现在对他们家颇有意见。
所以思前想后，他转身去了刘忠义家。
刘忠义比王老太大了十多岁，他的棺材早早家里就给备下了。
但这老爷子身体一直都还挺好，棺材放家里都好几年了。
当刘忠义得知沈春树的来意后，紧抽了两口烟袋锅子，半天没吱声。
沈春树也知道他在担心啥，毕竟自己给自己备下的寿材，那都是尽量挑好的来。
当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自己的身后事相当看重。
所以冷不丁有人上门来借自己的寿材，肯定舍不得。
而刘忠义担心的还有另外一层。
沈家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别说还个一模一样的，就是还口薄材的，能不能还的起还得另说呢！
更何况，就沈家这一冬天出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奇葩，他心里很是有些看不上。
“春树啊，你看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不知道哪天睡过去就没了。”
“我那口棺材，是我自己盯着木匠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实在是舍不得，要不你再去其他家看看？”
刘忠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后事要比与沈家的情面更重要。
所以委婉的拒绝了沈春树的要求。
沈春树还想再求一求，可刘忠义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看他在家里不肯走，自己则是拿着一把铁锹提早去地里了。
沈春树涨红着一张脸站在刘忠义家的门口，运了半天气，才又转头去往下一家。
可直到他转悠了好几家了，最后居然没一家同意的。
这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沈家在村里的人缘已经差到没人愿意帮他们一把了。
最后，沈春树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刘常山家。
刘常山刚刚吃过午饭，正躺在炕上歇着。
对于沈春树的到来，他开始以为又是因为工分的事情，所以刚一打照面，刘常山的脸色就很是不好看。
直到沈春树哽咽着说家里老娘没了，这才惊愕的赶紧安慰了两句。
他以为沈春树来找他，是想让他帮忙支应一下丧礼，或者请假不上工的事儿，却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居然是想借棺材。
“村长，我真是没办法了，村里有寿材的人家我都去了，没人肯借啊！”
沈春树一手抹着眼泪，声音也满是无奈。
“我爹说我娘受累了一辈子，不能让她死后还将就，就想给她弄口好点儿的棺材下葬，让她到了地下能过的好一点儿。”
“我知道我们家现在穷，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还上，可村长你放心，我和我爹跟你保证，绝对还个一模一样的。”
刘常山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心里寻思：就是你俩保证，我才不敢信呢！
“我的寿材不能借给你，春树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的寿材你们家还不起。”
“我不想因为因为这事儿到时候弄的两家打仗，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家，他家肯定有空棺材，你上他家买吧！”
隔壁村有个木匠，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就会做棺材往外卖。
尤其是现在刚刚过了冬天，他家肯定有。
所以刘常山才敢打包票。
可这倒让沈春树有些为难了。
跟人家非亲非故，又不认识，想买的话，得现掏现钱吧？
但沈家哪里拿得出一分钱啊？
沈春树犹犹豫豫的问刘常山：“那价钱......”
刘常山目无表情的回道：“价钱自然是他卖别人多少钱，就卖你家多少钱，那人是个厚道人，肯定不会坑你们就是了。”
沈春树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脸色僵硬的站起来对着刘常山说道：“那我回去跟我爹商量商量吧，下午家里肯定不能去上工了，先跟你说下。”
说完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刘常山的老婆子一直看着沈春树走出了自家大门，这才回屋里说道：“沈家老大这是生咱家气了吧？”
刘常山叹了一口气：“生气就生气吧，就是他们再生气，我也舍不得我的棺材。”
“路已经给他们指出来了，至于走不走，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老婆子点了点头：“换其他人家，赶在这种节骨眼上肯定得帮一把，可沈家......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一会儿我还是去趟沈家吧，总得去送送，毕竟也在一个村子住一辈子了。”
刘常山的老婆子平时虽然看不上王老太的为人，可现在人都没了，往日里的那些磕磕碰碰也不想再计较了。
俗话说人死为大，再大的怨恨随着人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春树在外边转悠了一圈，两手空空的回到了沈家。
沈老头脖子都伸长了，沈春树刚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借着了没有？谁家的？啥时候抬过来？”
沈春树没说话，只是阴着脸摇了摇头。
这不明不白的态度，让沈老头的火气更大了：“哑巴啦？你倒是说话啊！”
沈春树烦躁的开口说道：“没人借，都怕咱家还不起，村长说隔壁村有卖的，让咱们自己去买。”
“你们谁有钱谁去买吧，我是没招儿了！！！”
沈老头不信，他瞪着双眼吼道：“你到底去没去？人没了这么大的事，没一个人肯借？我不信。”
沈春树被吼的脑瓜子直嗡嗡，他转过身子侧对沈老头：“爹要是不信，那就自己去借吧！想来是我脸面没那么大。”
“现在谁都知道咱家落魄了，借了人家的棺材，啥时候能还上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谁肯借？”
这时候王慧莲在一旁小声嘟囔道：“没那个条件要不就算了吧？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去买棺材人家也不可能卖啊！”
却没想到沈老头咬着牙骂道：“不行，家里没钱，你们就去借。”
“老大媳妇回娘家跟你兄弟们借一借，再去找找红梅。”
“她奶奶没了，红梅作为孙女，怎么也要回来一趟吧？”
“老三媳妇也回娘家借一借，必须把钱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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