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神色大定，恭恭敬敬的行礼，上场比试。
他敛衽躬身，行了个标准的臣子礼，动作一丝不苟。
甫一站定，郑成功便摆出了相扑里的 “四股” 架势，双腿微分，重心下沉，双臂微张，蓄势待发。
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九五之尊，却也明白陛下既允了比试，便需全力以赴方是“遵旨”。
第一回合，他瞅准崇祯胸前空当，猛地踏前半步，肩头如出膛炮弹般撞了过去。
这是他在平户学的相扑绝技 “突张”，曾凭此撞翻过三个成年武士。
由于常年摔孩子，崇祯对摔人很有心得，加上系统的属性加持，他现在武力值相当高。
可崇祯只是微微侧过身，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肩头上，那股刚猛的力道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散无踪。
郑成功只觉一股巧劲顺着手臂缠上来，脚下不由自主地踉跄，还未稳住身形，便被那股力道轻轻一带，“咚” 地摔在草地上。
郑芝龙在旁看得心头一紧：
【好利落的卸力！陛下这身手，怕是比军中最顶尖的教头还要精湛！】
第二回合，郑成功换了路数，想学定王的蒙古摔跤技巧。他矮身欺近，左手虚晃，右手猛地探向崇祯膝弯，想借巧劲掀翻对方。
谁知崇祯脚下似有若无地一旋，郑成功只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反倒被对方手肘轻轻压住，一股顺时针的力道传来，他身不由己地转了半圈，再次狼狈倒地。
第三回合，郑成功索性豁出去了，贴身近战，双臂如铁钳般想去锁崇祯的腰身。
可他的手臂刚要合拢，崇祯便低笑一声，右手如灵蛇般探入他臂弯，手腕轻轻一转，郑成功只觉双臂顿时酸麻无力，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崇祯心里笑道：“论摔孩子，没人比我更懂了！懂王都不行！”
三次倒地，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让人心服。郑成功趴在草地上，望着崇祯依旧纹丝不动的身影，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彻底的敬佩。
陛下不仅是运筹帷幄的君王，竟还有这般深不可测的身手。
崇祯面带和蔼，伸手拉起郑成功，对身旁的太监道：
“时候不早了，传旨，赐宴郑芝龙父子。”
“遵旨。” 太监躬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郑芝龙听得 “赐宴” 二字，连忙上前一步，撩袍跪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臣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 崇祯的声音传来。
郑芝龙谢恩起身，待崇祯率先迈步，他才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穿过游廊宫门，行至偏殿门口，早有太监掀开厚重的门帘。
郑芝龙抬眼望去，只见殿内陈设雅致，四张紫檀木八仙桌依品级排开：
崇祯的主位设在正北，背靠描金屏风，桌上已摆好了玉杯金箸；定王的位子在主位左侧，稍显小巧；
他与郑成功的位子则在东西两侧，虽距主位有丈许远，却透着赐宴的荣光。
御膳房的太监们垂首躬身，捧着描金食盒鱼贯而入，依次在各桌摆上菜肴。
崇祯看着阶下的郑芝龙，脑海里却翻涌后世郑芝龙的人生事迹：
南明弘光皇帝登基后，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福建总镇，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军务；
弘光驾崩后，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奉明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被册封为南安侯。
很快，清军兵分两路由仙霞关、分水关进逼福建，郑鸿逵闻讯逃窜，清兵陷仙霞岭，隆武帝奔汀州，万箭穿心而死。
不久，清兵疾取兴化、泉州、漳州诸郡县。博洛遣泉州绅士郭必昌持书往安平招抚郑芝龙，许以闽粤总督。
郑芝龙不听郑成功劝告，竟前往北京觐见清帝，遭到实质上软禁。
郑芝龙数次奉令命劝说郑成功归顺，但郑成功均坚辞不受。
清廷大怒，将郑芝龙投入大狱，郑芝豹发配宁古塔。
永历十二年到十五年，郑成功多次北伐南京，却是先盛后衰，以大败收场，转而出海将台岛作为根据地，继续抗清。
随着郑成功元气大伤，无力给满清造成严重威胁，郑芝龙的 “利用价值” 急剧下降，反而因与郑成功的父子关系，被清朝视为 “通敌隐患”。
苏克萨哈为了“严惩以震慑反清势力”，矫诏令斩郑芝龙与其亲族于菜市口。
想到这，崇祯暗自思忖：
“历史上，郑芝龙对崇祯不过是对皇权名分的功利性利用。
他手里那数十万水师和商丁，从来不是大明的海防力量，而是他垄断东洋贸易的武装商队。
作为海盗出身、靠招安跻身官场的异类，他深知皇权是其合法性的来源。从五虎游击将军到南安伯，官爵的晋升为他垄断海贸提供了政治庇护。
但这种敬畏中夹杂着强烈的防备：
他始终将数十万水师和贸易网牢牢掌握在手中，军队、税收、商业网络自成体系，可见他从未真正臣服于皇权。
而且，他从不怕崇祯的军事威慑，因为明朝水师早已腐朽，根本无力撼动他在东南海域的霸权，但他忌惮明廷给的名分。
一旦被冠以叛贼之名，不仅会失去与官府贸易的便利，还可能引发内部势力的分裂。
崇祯、弘光、隆武等帝赐的官位、爵位，于他而言不过是张便利贴，让他得以更体面地和红夷人讨价还价，更顺畅地在闽浙港口收水报，一旦触及核心利益，所谓的忠君”便成了随时可撕的废纸。
面对气势汹汹的清军，他为了名分和利益选择降清，在他的算盘里，清廷的 “闽粤总督”比南明的缥缈许诺更实在。
他以为凭借庞大的水师和贸易网，能与清廷达成和明廷一般的共生协议。
他笃定投降比打一场胜负难料的战争更划算。
他试图用商业逻辑应对政治斗争，却最终被权力的铁律吞噬。
后世说他“商人逻辑压倒家国大义”倒是精准得可怕。
他的二十万水师和贸易网，看似强大，实则缺乏意识形态的凝聚力。
在 家国大义与商业利益的抉择中，保护贸易的水师没有坚持抗争的意志。”
想到这，崇祯再次看向郑芝龙，见他满脸的“忠诚”，便抬手指了指身前那碟糟熘鱼片。
侍立一旁的王相尧眼疾手快，赶紧端起玉碟，躬着身子快步走到郑芝龙父子桌前，轻手轻脚地放下。
这是陛下的赐食，是无上的荣宠。
郑氏父子一番感恩致辞后，崇祯目光落在郑成功身上，缓缓开口：
“去年冬天，你奉旨率水师袭扰辽南半岛，打了建奴一个措手不及，斩获也不错，让建奴再不能无所顾忌的全军叩关了。”
郑成功闻言心头一震，连忙起身垂首：
“臣出兵时，陛下早已将入关的建奴打得全军覆没，建奴元气大伤，臣不过是借着陛下的余威，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在是锦上添花，当不起陛下如此夸赞。”
“敢带快船闯冰海，可不是单凭天威。” 崇祯放下银筷，语气平淡却带着赞许：
“冬季的辽南海域，冰棱如刀，风浪似虎，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你能在那样的天候击敌，这份对海战的熟稔，很不错。”
郑成功脸颊微红，被天子这般点名夸赞，比得了金银赏赐更让他心头滚烫。他偷眼看父亲，见郑芝龙正满眼激动地望着自己，嘴唇抿得紧紧的，喉头微微滚动，显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
他知道，武将的价值不在于财富，而在于能否得到君王的认可，能否在战场上为国效力。陛下此刻的赞许，便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躬身道：“犬子愚钝，全凭陛下运筹帷幄方能有微末之功。臣代犬子谢陛下隆恩！”
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侍立在旁的王相尧看着郑芝龙的神色，心里惊道：
【郑将军这是彻底归心了啊……陛下这恩威并施的手段，当真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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