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九孔

首页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崇祯十七年秋越战的血三国之经天纬地末日风暴从神探李元芳开始大当家不好了抗战之中国远征军女帝太监最风流亡命之徒太古剑尊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九孔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文阅读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txt下载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759章 气势磅礴的李太白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侍卫首领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他几乎是抢过那封沉甸甸的军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嘶声道:“启禀……启禀殿下!蜀中……蜀中三羽急报!延王……延王李玢…他…他在成都…登基了!”

“登基”二字如同两记闷棍,狠狠砸在刚刚还沉浸在拥立新主狂热中的群臣头上!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劝进前的等待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

狂喜凝固在脸上,转化为惊愕、难以置信和一种巨大的愤怒。

郭千里张大了嘴,虬髯都忘了抖动;元载眼中的狂喜算计瞬间冻结,化为一片冰冷的惊疑;严武握刀的手猛地一紧,骨节再次爆响;王维捻动朝珠的手指骤然停住,一颗朝珠被生生捻断了线,无声地滚落在地;李白胸中喷薄的豪情仿佛被冰水浇透,眼中只剩下震惊;罗晓宁猛地抬起了头,素来平静的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杨国忠……” 驿卒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这个名字,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随即力竭晕厥过去,被侍卫迅速架走。

侍卫首领双手捧着那封沾着驿卒血迹和泥污的军报,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步步沉重地踏上丹陛。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群臣狂跳的心上。殿内落针可闻,只剩下他靴子踏在金砖上的“嗒、嗒”声,以及炭火盆中偶尔爆裂的轻响,此刻听起来竟像是催命的鼓点。

裴徽伸出手,动作依旧平稳,但指尖掠过冰冷的空气时,似乎带起了一串细小的、肉眼难辨的冰晶。

他接过了那封沉重的军报。

没有立刻打开。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刚刚淬火完毕、饱饮了寒气的绝世神锋,缓缓扫过下方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群臣。

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仓皇低头,冷汗浸透了里衣。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声,从裴徽的喉间溢出。这笑声比怒骂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很好。”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李璘在江陵跳脚,只当他是只不知死活的秋后蚂蚱。没想到……”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染血的军报,仿佛透过封皮看到了成都那场荒唐的登基大典。“蜀中杨国忠和李玢……倒是急着投胎!”

“啪嗒!” 李白腰间的酒葫芦不知何时滑落,摔在金砖上,醇香的御酒汩汩流出,香气弥漫,却无人有心去嗅,只觉那酒液如同蔓延的血。

裴徽的手指,终于挑开了火漆封缄。

他展开军报的动作依旧从容,但展开信纸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极端紧迫的情况下书写:臣剑南节度留后王昱,泣血顿首百拜:天佑(划掉)伪朝十五年冬月廿七,逆贼杨国忠,挟持延王李玢,于成都行宫,悍然僭号,伪称“大成神武皇帝”!

杨逆自封“尚父”、“天策上将军”,总揽伪朝军政,矫诏号令蜀中诸州!

伪帝登基当日,杨逆党羽大肆搜捕忠良,原留后章仇兼琼及数十不从官吏,皆被屠戮于市,血染锦江!贼势汹汹,裹挟流民,蜀中震动,道路断绝!

臣率残部死守剑门,然贼众数倍,更有杨逆旧部死党为爪牙,攻势如潮!剑门危如累卵,旦夕可破!蜀中…恐非朝廷所有矣!

臣王昱,唯以死报国,泣血上闻!望朝廷速发天兵!迟则…迟则巴蜀尽陷,逆焰滔天!

裴徽缓缓抬起头,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淡然”或“冷漠”,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酷寒!那眼神,让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雷霆之怒,降临了!

“杨国忠…李玢…” 裴徽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字字带血,“一个早该挫骨扬灰的冢中枯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竟敢…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在朕即将君临天下之时…玩这等沐猴而冠的把戏!”

他猛地将手中染血的军报狠狠拍在御案之上!

“轰——!”

沉重的紫檀御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舆图上代表江陵的红点旁,那代表成都的标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点燃,烧成了一个更加刺目、更加充满挑衅意味的血色窟窿!殿内烛火再次疯狂摇曳!

“好一个‘大成神武皇帝’!好一个‘尚父’!” 裴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震碎山河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和一种要将对方彻底从世间抹除的森然杀意!“朕正愁登基大典,祭旗之物分量不够!尔等宵小,便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头颅和那腐朽的伪朝,一同献祭于朕的帝座之下!”

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卷起一股凛冽的寒风。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雷霆,瞬间锁定了下方几位核心重臣。

“张巡!” 声音如刀。

“末将在!” 张巡一步踏出,单膝跪地,甲叶铿锵,眼中战意沸腾,再无丝毫犹豫!他知道,血与火的征途,就在此刻!

“命你即刻点齐麾下精锐,星夜兼程,驰援剑门!给朕钉死在剑门关上!王昱若死,剑门若失,你提头来见……” 裴徽的声音冰冷刺骨。

“末将遵旨!剑门在,末将在!剑门亡,末将亡!” 张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必死的决绝。

他脑海中那张江陵城防图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剑门天险的每一处关隘!

他起身时,手按在佩剑剑柄上,竟生生将精钢护手捏得微微变形!

“杜黄裳!元载!王维,罗晓宁!” 裴徽的目光转向谋臣。

“臣在!” 四人同时躬身。

“登基大典!” 裴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每一个字都如同铁水浇筑,“照常举行!日期…提前!就在七日后!朕要这万里河山,普天之下,敲响第一声丧钟!所有流程,简化冗余,唯重威仪与迅捷…”

“臣领旨!定不负圣命!” 四人齐声应道。

罗晓宁心中电转,瞬间明白了裴徽的深意:以最快的速度、最无可争议的姿态登基,用煌煌帝威凝聚天下人心,彻底粉碎杨国忠和李玢利用“名分”制造混乱的图谋!

元载则已开始飞速盘算如何从即将枯竭的府库和各大世家豪强手中,挤出这登基大典所需的巨额钱粮——这既是考验,更是他攫取更大权力的机会!

“郭千里!” 裴徽的目光最后落在虬髯将军身上。

“末将在!” 郭千里声如洪钟,激动得须发皆张。

“整备禁军,拱卫京畿!自即日起,长安城,给朕像铁桶一样箍起来!许进,不许出!尤其是通往蜀中、江陵方向的通道,给朕彻底锁死!一只可疑的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裴徽的声音带着铁血的味道,“朕登基之前,长安,不容有失!”

“末将得令!” 郭千里抱拳怒吼,声震屋瓦,“请陛下放心!有末将一口气在,长安城稳如泰山!逆贼细作,来一个,末将杀一个!来两个,末将杀一双!”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兵在长安街巷中追捕逆贼细作的场景。

裴徽最后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巨大的山河舆图。

江陵的红点,成都的血窟窿,如同两根毒刺,扎在帝国的版图上。

他的眼神冰冷、暴戾,却又燃烧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疯狂的自信。

“李璘…李玢…还有你,杨国忠…” 裴徽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深渊中巨龙的低语,只有离得最近的侍卫首领能勉强听清,那声音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你们以为,联手就能撼动朕的根基?就能阻挡这滚滚向前的天命洪流?”

他的嘴角,再次缓缓勾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睥睨,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带着血腥快意的狞厉!

“错了。”

“你们的存在,你们愚蠢的僭越,只会让朕的登基大典,更加…辉煌!”

“用你们的血,染红朕的帝旗!”

“用你们的骸骨,铺就朕通往无上巅峰的阶梯!”

“你们的末日,从此刻——倒数开始!”

他猛地一拂袖,玄色袍袖卷起的气流,将御案上染血的蜀中军报吹得哗啦作响。

“传旨天下:逆贼杨国忠,苟延残喘,挟持宗室,僭号成都,罪不容诛!凡取其首级者,封万户侯!生擒伪帝李玢者,赏万金,授上柱国!凡附逆者,诛九族!凡助朝廷平叛者,论功行赏,不吝封爵!”

冷酷而极具诱惑力的悬赏令,如同无形的战鼓,瞬间点燃了殿中武将们眼中嗜血的光芒!封侯!万金!上柱国!这是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奖赏!

“至于登基大典…” 裴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却蕴含着更深的寒意,“如期举行。朕,要在这紫宸殿上,在这万民瞩目之下,亲手为这些不知死活的逆贼…签发第一道诛杀令!”

殿内,群臣再次跪伏,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除了敬畏,更添了浓烈的血腥杀伐之气!新皇登基的辉煌之路,注定要用叛贼的鲜血来祭旗!而蜀中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非但没有阻止裴徽的脚步,反而被他以雷霆手段,化作了彰显帝威、凝聚力量的垫脚石!一场席卷天下的铁血风暴,已然在长安城的上空,轰然汇聚!

……

……

紫宸殿内,那震耳欲聋、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似乎并未随着朝臣的俯首而彻底消散。

它化作一种无形的震颤,在描金绘彩的雕梁画栋间低徊缭绕,如同真龙蛰伏的余吟,又似金戈相击的嗡鸣,久久不绝。

这声音,是权力巅峰的宣告,却也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死寂的深潭。

一种无形的风暴,正以紫宸殿为中心,疯狂席卷开来。

街巷之间,甲胄碰撞的铿锵声骤然密集,传递命令的快马铁蹄踏碎了坊市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松油火把、新漆金粉和隐隐血腥气的复杂味道——那是新秩序在旧废墟上急切分娩的气息。

御座之上,裴徽那句清冷而斩钉截铁的“传孤旨意”,此刻仍在殿中每一位重臣的耳膜上回荡,余威更甚于方才的万岁声。

这短短四个字,如同万钧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死水潭,激起的何止是忠诚的滔天巨浪?

冰层之下,无数暗流在瞬间被激活,它们裹挟着野心、恐惧、算计和投机,开始疯狂地涌动、碰撞、交织。

登基大典——这本该是象征至高权力和平交接、新朝天命所归的神圣仪式,其筹备过程本身,就已演变成一场看不见硝烟却远比沙场厮杀更为残酷的战争。

王维的眉头在无人注意时微微蹙起。

礼仪规制、舆服典章,每一处细微的差别都关乎着新朝法统的根基,是李唐旧制还是裴氏新章?

祭天告庙,主祭人选、祝祷之词,更是天命归属的无声宣言。

人员调度,京畿布防,这不仅是安全,更是将整个长安城、整个中枢牢牢攥在手心的铁腕体现。

四方观礼的使者名单,更是对新朝认同与否的初步试探。

每一项,都牵动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和未来荣辱,是权力的重新洗牌,更是忠诚与野心的残酷试金石。

裴徽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缓缓扫过殿中几位以文采谋略着称的重臣。

王维的沉稳如山,元载的机敏如狐,李白的狂放如江海……最终,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定格在这三人身上。

殿内巨大的蟠龙烛台上,数百支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跳跃着,将他身上那件玄色龙纹常服上的金线映照得流光溢彩,仿佛有活物在袍服上游走。

这流动的金光,非但没有柔和帝王的威仪,反而更添了几分莫测的寒意,如同蛰伏的龙鳞,蓄势待发。

“永王和延王悖逆,其檄文颠倒黑白,惑乱人心。” 裴徽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带着金属的质地和重量,清晰地烙印在殿中每一个角落,敲打着众人的心弦。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清晰地纠正了自称:“孤……朕需要一篇檄文。”

微妙的转变,无声地昭示着天命的转移,不容置疑。

“一篇能正本清源,涤荡妖氛;一篇能昭示天命,凝聚人心;一篇能让天下人看清,李璘、李玢之流,不过是冢中枯骨,是妄图撼动泰山的跳梁小丑!”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朝服,直视灵魂深处,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下,瞳孔深处似乎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王尚书(王维)。”

“臣在!” 王维肃然出列,躬身垂手,宽大的紫色袍袖纹丝不动。

这位以诗画双绝闻名天下的文坛泰斗,此刻脸上不见半分平日里的超然淡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烛光下微微反光。

他知道,手中这管笔,此刻承载的绝非风花雪月,而是为新朝奠基的舆论基石,是射向伪朝的第一支诛心之箭!

是青史留名的契机,亦是万钧重担。

他仿佛已经看到后世史官审视他笔下每一个字的场景。

裴徽的指令清晰明确,如同刀劈斧凿:“王卿文风典雅庄重,深谙典章法度,辞约而旨丰,有史家之风。此檄文之骨架、脊梁,由卿执笔。” 他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陡增,“务必将伪朝(指李璘和李玢政权)勾结门阀、屠戮宗室(暗指裴徽所行乃不得已之‘清君侧’,而李璘是勾结叛逆)、祸乱江南、荼毒蜀地之累累罪状,条分缕析,铁证如山,昭告天下!使其伪饰之‘正统’,在煌煌史笔与天下公义面前,原形毕露,寸缕不存!每一桩罪,都要有据可查,有迹可循,经得起天下人推敲,更要让伪朝百口莫辩!”

王维深深吸了一口气,殿内冰凉的空气似乎也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深深一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石之音:“臣,谨遵圣谕!必以史家之笔,秉春秋之义,铸正义之锋!伪朝之恶,罄竹难书,臣定使其罪状昭昭,如日月悬天!”

他脑中瞬间已掠过无数史料档案、地方奏报,一篇以事实为根基、以逻辑为锁链的雄文骨架,正迅速在他严谨的思维中成型。

裴徽的目光转向元载,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和审视,如同猎人在掂量一把淬毒的匕首是否趁手。

“元尚书,”

“臣惶恐!恭聆圣训!” 元载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就躬身下去,姿态谦卑得近乎匍匐。

然而,低垂的眼皮下,精光疾闪,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深意——这是新帝在给他机会!一个展现其独特价值、在新朝权力核心中攫取更大影响力的绝佳机会!一个踩着他人的尸骨向上攀爬的阶梯!

狂喜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但脸上却维持着绝对的恭谨,甚至刻意显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卿心思缜密,洞察幽微,尤擅诛心伐谋,于人心鬼蜮之道,洞若观火。” 裴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檄文不仅需直指其罪,更要诛其心,裂其盟!如何让那些依附李璘的江南豪强,读之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如何让那些心存观望的蜀地官吏,见文而股栗,望风归顺?如何让伪朝内部那些本就各怀鬼胎、互相倾轧之徒,猜忌丛生,自乱阵脚?如何‘离间’,如何‘攻心’,卿当为王维拾遗补缺,务求字字如毒匕,句句若寒冰!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感到孤立无援!”

“臣——叩谢陛下信重!” 元载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刻意流露的狠戾,他重重叩首,额头触碰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那凉意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但心中的毒计已如毒蛇出洞。

“陛下明鉴万里!臣必殚精竭虑,穷尽心智!定使那檄文字字泣血,诛其心魄;句句如刀,裂其肝胆!令附逆者惶惶不可终日,令观望者望风而披靡!伪朝之内,臣亦定埋下猜忌之种,使其君臣相疑,将相离心,不攻自溃!” 他脑中已飞速盘算起江南几个摇摆大族私下与朝廷(指裴徽)联络的把柄,以及如何巧妙地在檄文中用暗示性极强的词语点出,既不露痕迹,又能让李璘看到后对这些人起疑。

元载心中电转:陛下对蜀中延王李玢的动向,似乎掌握极深,且已有定计?这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或许可以利用……一丝阴冷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闪即逝。

最后,裴徽的目光落在了李白身上。

那眼神复杂依旧,仿佛蕴藏着一个深潭——有对其惊世才华毫不掩饰的欣赏,如同看到绝世名剑;有对其狂放不羁、难以掌控的隐忧,如同面对脱缰野马;甚至,在那深邃的眼底最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遥远追忆与……痛楚?

李白被这目光看得心中一凛,之前在殿上那“莫名一瞥”带来的困惑与微妙的刺痛感再次浮现,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李太白。”

“臣在!” 李白连忙收敛心神,躬身应答。

然而,胸中那股不羁的豪气,那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狂放,却已在隐隐激荡,如同壶中被压抑的烈酒,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卿之诗才,磅礴恣肆,有吞吐宇宙、颠倒河岳之气魄,非常人所能及。” 裴徽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度,如同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冰山上,折射出的一缕阳光,虽暖却仍感其寒。“檄文骨架已立,血肉已丰。朕要你,为其注入一股气!”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激昂如金铁交鸣,如同九天战鼓在殿宇内轰然擂响:

“一股横扫六合、再造乾坤的浩然之气!一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天命之气!要让天下士民读之,热血为之沸腾,心志为之鼓舞,如见红日初升,知天命已归于朕,新朝气象万千,势不可挡!更要让那些负隅顽抗的宵小之徒,闻其声而丧胆,见其文而股栗!此檄,当如九天惊雷,震碎奸邪;如燎原烈火,焚尽腐朽!要让它成为悬挂在伪朝头顶的利剑,成为鼓舞新朝士气的战歌!”

李白闻言,胸中那股本就汹涌澎湃的豪情瞬间被彻底点燃!仿佛沉寂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为这即将诞生的、气象万千的新朝!为眼前这位气吞寰宇、睥睨天下、敢于打破一切陈规的雄主!

写一篇足以光耀千古、令鬼神皆惊、与日月同辉的檄文!

这是他李太白梦寐以求的舞台,是超越所有诗篇的终极杰作!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如同蕴藏着万顷波涛、千道雷霆,那股狂放不羁的气势竟让御座前的烛火都为之一暗!

他长揖及地,朗声应诺,清越激昂的声音如同龙吟虎啸,震得殿宇梁柱上的微尘簌簌落下:

“臣李白——领旨!”

他霍然直起身,宽大的白袍无风自动,仿佛已看到那惊世文章在眼前挥毫泼墨,笔下风云激荡:

“臣必以胸中万丈豪情为墨,以笔底千秋风骨为锋,以雷霆为鼓,以日月为灯!为陛下铸此惊世檄文!定叫它——”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要将整个紫宸殿的空气都纳入胸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同金石撞击,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阵阵回响:

“字落惊风雨,文成泣鬼神!乾坤为之震动,四海为之倾耳!魑魅魍魉,闻风而遁;跳梁小丑,见字魂消!”

随着三位文臣领命,郑重地躬身退出紫宸殿,殿内那几乎凝滞的空气似乎稍稍流动了一些。

然而,一种更加紧张、更加繁忙、如同巨大机括开始高速运转的节奏,立刻取代了之前的肃杀与等待。

裴徽的目光扫过侍立在丹墀下的几位重臣和枢要官员,无需多言,无形的指令已然下达。

侍立在御座旁、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的太监袁思艺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明黄绢帛,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箭矢,飞速射向帝国的各个神经末梢:

“礼部即刻召集属官,会同太常寺、鸿胪寺,详议登基大典全部仪程!从卤簿仪仗、祭祀流程、朝贺序列,到时辰方位、礼服器用,务求周全,彰显新朝威仪!两个时辰内,初拟条目,呈报御览!迟误者,严惩不贷!”

“工部!少府监!” 声音转向具体事务,“督造大典所需一切舆服、仪仗、器物!龙袍冕旒、卤簿旗幡、礼器祭品,务必精益求精,彰显皇家气象!所需物料、匠人,特事特办,优先征调!工期延误,或器物粗陋,尔等难辞其咎!”

工部尚书与少府监官员躬身应诺,脸上带着即将奔赴战场的凝重。

“户部!” 袁思艺的声音稍稍放缓,却更显分量,“统筹钱粮用度,确保大典所需一切开销!优先供给,不得短缺!更要预备好犒赏三军、抚恤功臣、赈济灾民之资!新朝初立,恩威并施,此乃国本,不可轻忽!”

户部尚书领旨,眉头紧锁,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国库的存底和可能面临的巨大缺口。

“中书省!门下省!” 袁思艺的声音再次拔高,“所有关于大典筹备之奏议、条陈,随到随议,随议随决!不得积压拖延!各部协调,由尔等总揽,但有推诿掣肘者,立劾!”

……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殿内人影穿梭,脚步声、低声领命声、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裴徽端坐御座,玄袍金线在烛火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那一点。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忙碌的群臣,投向殿门外那片被无数灯火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深不可测的夜空。

长安城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匍匐,而登基大典,这台由权力、野心、忠诚与恐惧共同驱动的庞大机器,伴随着讨逆檄文的铸炼,已然轰然启动,无可阻挡。

……

当三位文臣步出紫宸殿那沉重高大的朱漆殿门时,殿内灼热而紧张的气息瞬间被初冬寒凉的夜风取代。

回廊下,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光影明灭不定,将三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射在冰冷的汉白玉栏杆上,如同幢幢鬼影。

王维步履沉稳,面色沉静如水,但拢在袖中的手指却在微微捻动,仿佛在无声地推敲着檄文的词句结构。

他需要立刻回到尚书省的值房,调阅关于李璘、李玢在江南、蜀地罪行的所有卷宗密报。

元载则脚步轻快,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算计的精光。

他刻意落后王维半步,目光却像毒蛇的信子,扫过回廊暗处。

一个不起眼的小宦官如同幽灵般从廊柱后闪出,迅速将一个蜡丸塞入元载手中,又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

元载指尖用力,捏碎蜡丸,借着昏暗的灯光瞥了一眼纸条上的蝇头小楷,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江南顾氏,暗通款曲,证据已备。”

李白走在最后,他仰头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胸中沸腾的豪情稍稍冷却。

殿内裴徽那复杂难辨的眼神,依旧在他心头萦绕。

“他到底透过我,在看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但随即,那篇注定要惊动天下的檄文构思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所有杂念。他猛地一拍回廊的柱子,震得檐角积雪簌簌落下,低声吟道:“伪朝竖子沐猴冠,岂知天意属长安?看我笔扫千军墨……”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之音。他需要酒,需要烈酒,来点燃这焚天之火!

三人带着不同的心思和相同的使命,匆匆消失在通往不同官署的宫道深处。

殿宇飞檐之上,一只漆黑的乌鸦无声地掠过,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融入了长安城深沉的夜幕。

……

……

长安城的脉搏,随着紫宸殿一道道旨意的下达,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凶险搏动起来。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冬日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金吾卫的铁甲寒光更盛,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踏碎了清晨的薄霜,也踏在人心上,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各坊市间,关于新帝裴徽登基的消息如同燎原野火,在茶肆酒馆、深宅小院的窃窃私语中疯狂蔓延。

兴奋的议论、隐秘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风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深宅大院中,无数双眼睛——或忧虑,或算计,或观望——穿透层层叠叠的屋檐,紧锁着宫城的方向,试图从那肃穆的轮廓中揣测出新朝的人事沉浮与权力风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张力,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裂。

而在这股席卷全城的无形洪流之下,王维、元载、李白三人,则被推到了风暴的最前沿,肩负着为新朝发出第一声、足以震动九州的惊雷的重任——撰写讨伐永王李璘、延王李玢的檄文。

他们各自沉浸于那篇即将搅动天下的文字构思中,思绪如沸。

元载在退出大殿时,状似无意地向掌管宗室玉牒的官员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敢问,永王正妃卢氏,其母族可是范阳卢氏嫡支?听闻其父讳……?”

那官员一愣,旋即谨慎地点点头,元载嘴角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躬身退下。

李白步履如风,青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口中已开始低声吟哦着破碎的词句:“…沐猴冠冕…豺狼心肠…”,他眼神灼亮,仿佛胸中有一座火山在酝酿喷薄,对即将到来的文字征伐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兴奋。

王维则神色沉静如水,缓步而行,但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透露出他内心的凝重如山与不可动摇的决心。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笔,即将蘸满的不是墨,而是血与火。

殿外,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飞蛾,猛烈地拍打着朱红的宫墙,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肃杀。

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有形风暴中心,已然在这宫阙深处铸成。

而另一场以笔墨为刀锋、以人心为战场、更凶险诡谲的无形战役,也在这雪沫纷飞中,悄然拉开了它沉重的帷幕。

接下来的数日,紫宸殿偏殿旁的一间狭小静室,成了帝国风暴的漩涡中心。

窗外,长安城笼罩在战后的疲惫与巨大的不安中,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会塌陷。

前夜的冷雨在殿宇的飞檐翘角上凝结成冰凌,此刻正缓慢融化,冰水滴落在殿外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单调、清晰而催命的“嗒…嗒…”声,每一声都敲在静室内众人的心坎上,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与任务的紧迫。

殿内灯火通明,数盏牛油巨烛奋力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却依然驱不散角落浓重的阴影。

这间临时辟出的斗室,空气凝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几乎能拧出墨汁来。浓烈的檀香混合着墨汁的涩味、陈旧纸张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宫人身上传来的熏衣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神经紧绷的气息。

堆积如山的卷宗散落在案几、地面,各种版本的檄文草稿、废弃的宣纸团如同战后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正在进行一场何等激烈、耗尽心神的鏖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那该死的滴水声。

王维端坐于紫檀木案之后,背脊挺直如雪中青松,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沉静温润却又无比坚硬的玉雕。

跳跃的烛火在他清癯而专注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映照出他眼底深处压抑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执着。

他面前摊开的雪浪纸上,墨迹淋漓,字字如刀,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王维正沉浸于字斟句酌的严谨之中。

他以史家之笔,条陈李璘和李玢“十大罪”,每一笔落下都似有千钧:

罪一:勾结叛逆(七宗五姓为首的门阀),意图分裂社稷……笔锋凝重,引述安史之乱祸源,直指其核心阴谋。

罪二:矫诏自立,僭越称尊,视神器如玩物……笔迹透出冷峻的不屑,引用前朝篡逆典故。

罪三:屠戮宗室,残害手足,血染宫闱……笔触微颤,巧妙地将李璘、李玢指责裴徽杀害宗室的帽子反扣回去,暗示他们是为掩盖勾结叛逆真相而灭口忠良。

罪四:横征暴敛,竭泽而渔,祸乱江南、荼毒蜀地,民不聊生……列举具体苛捐杂税名目,字里行间透出对黎民苦难的沉痛。

罪五:纵容豺狼(蒙骞部),勾结外寇(吐蕃),借搜捕之名行劫掠之实,戕害百姓,人神共愤……直指永王与蒙骞部,杨国忠与吐蕃的勾连,笔锋如鞭。

罪六:阻塞漕运,断绝蜀道,困锁王师,断绝天下生民之望……分析其战略封锁的恶毒用心。

罪七:信用奸佞(七宗五姓),排斥忠良,致使朝纲混乱,贤路闭塞……点名门阀,切中时弊。

罪八:私造战具,囤积粮秣,暗藏甲兵,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引用地方密报,坐实其备战事实。

罪九:离间君臣,构陷忠良(指其檄文污蔑裴徽为弑君篡位),颠倒黑白,惑乱天下视听……针锋相对,反击其舆论战。

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此獠不诛,天道何存?!……最终定论,气势磅礴。

他刚刚落下“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的最后一笔,指尖因长时间紧握笔杆而微微泛白,甚至沾染了洗不净的墨色,指甲边缘已有些许磨损。

每一次罪状的书写,都像在他心头刻下一道深痕。

他并非嗜血好杀之人,骨子里浸润着佛家的悲悯与诗人的雅致,甚至本能地厌恶这等赤裸裸的攻讦与构陷。

但作为被新帝委以重任的近臣,作为深知文字力量的史官,他更清楚此刻帝国需要的不是王维的风花雪月,而是足以钉死对手、凝聚涣散人心的铁证如山!

他必须用最严谨冷酷的史笔,构筑起这道关乎新朝生死存亡的正统壁垒。

笔下的每一个典故,都像一块冰冷沉重的砖石,垒砌着新朝的根基,也垒砌着叛逆者的坟墓。

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如冰冷的潮水般不断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一股更冰冷、更坚硬的责任感支撑着他,让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初。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也搅动了凝重的空气。

元载如同一条无声滑入阴影的毒蛇,悄然而至。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锦袍,袍角沾染着些许夜露的湿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精明、谄媚与一丝因接近权力核心而难以抑制的亢奋神情。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王维案头那叠墨迹未干的文稿方向深深一躬,腰弯得极低,仿佛那雪白的纸张上承载的便是新皇裴徽的无上威严。

礼毕,他才堆起笑容,凑近王维案前,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与粘稠感:“王尚书夙夜辛劳,呕心沥血,在下在隔壁都听得真切,实在令人感佩!”

元载的目光如同贪婪的扫帚,瞬间扫过王维的“十大罪”草稿,每一个字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毒蛇般的眼神在字里行间逡巡,评估着它们的杀伤力与可利用的空间。

“陛下心忧国事,夜不能寐,特遣下官来襄助一二,供王右丞驱策,润色添彩。”他刻意强调了“陛下”二字,以示自己身份的正当性。

王维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并未多言,默默将那份凝聚了自己心血的稿纸向元载的方向推了推。

他太清楚元载的本事了,此人如同淬毒的匕首,锋利且致命。

此刻檄文需要的不仅是正大堂皇的定罪,更需要能深入骨髓、瓦解士气的毒液。

这把匕首,必须用,即使握在手中会感到不适。

烛光将元载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堆满卷宗的墙壁上,宛如一只伺机而动、择人而噬的妖物轮廓。

窗外的风声似乎陡然增大,呜咽着穿过殿宇的缝隙,仿佛在为即将注入的阴毒伴奏。

元载接过文稿,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就着跳动的烛光,在狭窄的空间里缓缓踱起步来。

他时而蹙眉凝神,仿佛在苦苦思索;时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如同毒蛇发现了猎物的破绽。

他的手指在“罪一:勾结叛逆”那一条上反复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妙!王尚书此条直指要害,提纲挈领!”元载眼中精光爆闪,随即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和恶毒,“只是…似可再添些‘佐料’,令其更加‘生动’,更能撩动天下人那根好奇又鄙夷的弦?”

他提笔蘸墨,饱满的笔尖悬在纸上,如同毒蛇吐信,蓄势待发,“譬如…那范阳卢氏,为固权位,不惜献其嫡女于永王为妃。卢氏女虽姿容甚艳,然永王耽于酒色,其正妃段氏又…呵呵…妒恨交加,宫闱之内秽乱不堪,更恐有混淆天家血脉之虞…此等捕风捉影之事,最是杀人诛心,永王、卢植纵有百口,亦难辩清白!”

他一边低语,一边流畅而恶毒地在“罪一”的旁白处写下这些极具毁灭性的揣测,字里行间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恶意。

写罢,他瞥了一眼王维,见其眉头紧锁,却并未出言阻止,心中更是笃定。

王维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涌上喉头,胃里隐隐翻腾。

他明白这是必要的“脏活”,但元载那种享受编织谣言、仿佛在品味珍馐的神情,让他感到一种灵魂被玷污的窒息感。

他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耳中那“嗒…嗒…”的滴水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元载毫不在意王维的沉默,他的笔如同毒蛇的毒牙,精准而狠辣地刺向文稿的各个要害,注入致命的毒液:

他在“罪四:横征暴敛”之后,添上了一段虚构却极具画面感和煽动性的情节:

“有老农张氏者,家徒四壁,唯余一病弱老牛相依为命,耕田度日,苟延残喘。永王爪牙至,如狼似虎,强索军粮,颗粒不留!张氏跪地泣血,哀告家中仅存之种粮,竟遭鞭挞,血染麻衣!老牛惊惧哀鸣,挣脱缰绳狂奔,触庭柱而亡!张氏目眦尽裂,愤极无言,当夜悬三尺白绫于征粮告示之下!其邻泣告于道:‘杜家粮仓,米粟积腐;杨家商铺,斗米如金!此非民脂民膏,敲骨吸髓,何以为之?!’”

元载写到这里,眼中没有丝毫对虚构苦难的怜悯,只有一种制造仇恨、煽动民怨的快意和满足。

紧接着,他的笔锋一转,在“罪五”的基础上,更加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绘蛮兵暴行:

“更有蒙骞部蛮兵,凶残如豺狼,形同禽兽!借搜捕叛逆之名,行烧杀淫掠之实!荆襄之地,十室九空!女子闻蹄声而色变,夜不敢啼;小儿听蛮语而魂飞,止哭噤声!民间更传其有生啖人心以壮胆气、活剥人皮以制战鼓之骇人恶习!吐蕃游骑,时隐时现,劫掠商旅,焚烧村落,形同鬼魅!此等暴行,皆得永王默许,杨国忠暗通款曲,输送辎重!试问荆襄父老,谁人无父母妻儿?岂能与此等披着人皮的禽兽为伍,共沉地狱?!”

他刻意夸大渲染蛮兵的残暴,并将杨国忠和吐蕃的勾结说得言之凿凿,离间叛军内部、恐吓胁从者的意图昭然若揭。

元载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残忍、兴奋与诱惑的复杂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毒蛇在发动致命一击前的蓄力。笔尖饱蘸浓墨,如同饱饮鲜血,落下时字字如刀,句句染血,在文稿末尾添上了瓦解人心的关键条款:

“凡我大唐子民,有被胁从于李璘、李玢逆党者,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或献城归降,官升三级,赏千金!

或擒杀逆首(李璘、卢植、李玢、杨国忠等),封侯拜将,荫及子孙!

朝廷宽宏,天恩浩荡,既往不咎!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他故意在此处顿笔,让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在字里行间弥漫开,让每一个读到此处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迫在眉睫的毁灭。

然后,他才带着一种审判者的冷酷,狠狠写下:“城破之日,主谋者,尽诛九族!鸡犬不留!

附逆者,男丁充军,发配绝域(瀚海、岭南烟瘴之地),永世为奴,不得归乡!女子没入教坊,世代为娼,永坠贱籍!

其土地财产,尽数充公!一半犒赏阵亡将士之遗孤,抚慰忠魂;一半分予阵前斩获有功之民,共享天诛!

勿谓言之不预也!”

写罢,元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微微急促,仿佛亲手释放出了一头能吞噬万军的凶兽,并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权力快感。

他知道,这段话将像最猛烈的瘟疫一样在叛军阵营的每一个角落蔓延,恐惧将如藤蔓般缠绕每一个士兵、官吏、甚至平民的心,足以瓦解大部分意志不坚者的心理防线。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增添的内容,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凶器。

就在元载志得意满,王维强忍不适之际——

“砰!!!”

静室的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撞开!

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酒气,混合着夜雨带来的刺骨湿冷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灌入!

室内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冲击得疯狂摇曳,光影乱舞,角落的阴影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李太白踉跄而入!

青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发髻早已松散,几缕黑发被汗水和雨水黏在额角鬓边。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硕大的、沾满泥污的酒坛,坛口泥封已去,浓烈醇厚的酒香霸道地驱散了室内的檀墨之气。

他双目赤红,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的、失控的地狱之火,既有醉酒的迷离混沌,更有一种近乎神性的、睥睨一切的癫狂与狂喜。

“哈哈哈!好!好一个‘尽诛九族’!痛快!当浮一大白!”李白旁若无人地仰头狂饮,清冽的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肆意流淌,浸湿了前襟,在青衫上晕开大片深色的酒渍。

他猛地甩开空了大半的酒坛(幸得旁边侍立的一个年轻书记官陈砚眼疾手快,狼狈地抱住沉重的酒坛,才免其粉身碎骨),大步流星冲到案前,带着一身酒气和湿冷,一把夺过王维和元载刚刚合力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文稿。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过字句,时而重重点头,发出闷雷般的赞许“嗯!”,时而眉头紧锁,发出不屑的嗤笑“哼!”,仿佛在审视一件半成品。

“骨架已成,血肉亦丰,然……”李白醉眼如炬,扫过面色复杂的王维和眼神闪烁的元载,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尚缺一股气!一股冲霄汉、裂苍穹、让日月无光、魑魅魍魉闻之肝胆俱裂的煌煌天威之气!”

他如同驱赶蚊蝇般,一把推开碍事的砚台(砚台翻滚,墨汁泼洒,在案上留下狼藉的痕迹),抓起那支搁在笔山上、笔杆粗如儿臂的椽笔,饱蘸浓得发亮的墨汁,墨汁淋漓滴落,在珍贵的宣纸上晕开大朵大朵的墨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涌出的熔岩!

“纸来!大纸!”李白一声断喝,声震屋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年轻的书记官陈砚,此刻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闻言赶紧从角落抱过一大幅早已备好的、光洁如雪的空白宣纸,颤抖着在最大的空案上迅速铺开,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室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至沸点!

王维看着李白此刻近乎神魔附体的狂态,眼中既有对其惊世才华的由衷叹服,也有一丝对其狂放不羁可能彻底失控、毁掉这份严谨檄文的深深忧虑。

元载则眯起眼睛,精光四射,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足以开山裂石的绝世凶器,心中飞快盘算着这“天威”檄文能带来多少实际的威慑效果和随之而来的政治利益。

陈砚屏住呼吸,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惊世檄文的诞生。

窗外的风似乎也骤然停息了,连那催命的滴水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等待谪仙人笔下那石破天惊的第一落。

李白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浩然正气、雷霆怒火尽数吸入肺腑!他狂笑一声,笑声在斗室中回荡,震得烛火再次明灭不定。

他手腕一沉,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墨迹酣畅淋漓,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伪永王李璘、伪延王李玢者,沐猴而冠,跳梁江渚!承伪卢之余唾,窃宗室之虚名!豺狼其性,蛇蝎其心!外饰忠孝之仪,内怀枭獍之谋!”

开篇定调,极尽蔑视侮辱,如九天惊雷劈落!

墨迹未干,笔锋陡转,气势如虹,直冲霄汉,颂扬新帝裴徽的功绩与天命:

“惟我新皇,承天景命!起于微末,而怀拯溺之心;临危受禅,乃有安邦之志!扫安史之羯膻,如秋风之卷败叶;定关河之板荡,若砥柱之立中流!功超卫霍,德迈尧舜!此诚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煌煌如日月经天,岂尔等穴中蝼蚁、沟渠魑魅可妄测天威耶?!”

气象万千,如同神只降世,将裴徽推上神坛。陈砚看得目眩神迷,嘴唇翕动,几乎要忍不住喝彩。

紧接着,是对叛军联盟最辛辣、最磅礴、最刻薄的痛斥,将叛军核心贬入尘埃:

“尔等蝼蚁聚沙,妄图阻遏江河!螳臂当车,焉能撼动泰山?!周氏之铜臭(指江南豪商周家,囤积居奇),杜家之硕鼠(指蜀中豪强杜家,贪婪无度)、杨国忠之冢中枯骨(指其勾结吐蕃,行将就木),蒙酋之山魈(指蒙骞蛮兵,野蛮凶残),门阀贼之腐儒(指七宗五姓,冥顽不灵)!蝇营狗苟,沆瀣一气!尔之所谓艨艟巨舰,不过朽木飘萍;尔之所谓坚城雄关,实为冢中枯骨!天兵一至,必似沸汤沃雪,齑粉无存!”

比喻奇特狠辣,充满极致的蔑视与必胜的信念。

元载嘴角勾起冷酷而得意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彻底摧毁敌人的心理防线。

最后,是雷霆万钧、神魔辟易的最终审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朕奉天伐罪,旌旗所指,神鬼辟易!顺朕者,生!逆朕者,亡!檄文到日,若尔等尚存一丝人智,当自缚来降,或可全尸!若冥顽不灵……”

李白猛地顿笔,如同雷霆炸响前的死寂!

他霍然抬头,赤红的双目仿佛穿透了屋顶的藻井,望向了九霄云外的神魔战场,眼中似有尸山血海、星河崩碎的幻象闪过!

他厉声长啸,声如九天惊雷,裹挟着无穷的杀意轰然炸响:

“待朕亲提虎狼之师,驾临江陵!必以尔等之血,染红长江之水!以尔等之颅,筑为通天京观!使千秋万代,知悖逆天威、祸乱苍生者,其下场若何!!”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钦此!!”二字如同巨锤砸落,力贯千钧!

李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神魂,手中那支饱饮墨汁的椽笔“啪嗒”一声掉落在狼藉的案上,溅起一片细碎的墨点。

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扶住沉重的桌案边缘才勉强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混合着未干的雨水滚落,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极度满足的狂放与释放后的空白。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静室!

浓烈的酒气、刺鼻的墨香、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想象还是李白过度用力咬破了口腔)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发酵、几乎凝成实质。

陈砚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湿透,冰冷地贴在脊梁上,李白的最后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血雨腥风,狠狠砸在他的耳膜和心上,让他不寒而栗,双腿发软。

王维看着那淋漓狂放、力透纸背的墨迹,感受到字里行间那股毁灭天地、重塑乾坤的磅礴力量,心中震撼莫名,久久无法言语,那份属于史官的冷静也被这煌煌天威冲击得摇摇欲坠。

元载则死死盯着“染红长江”、“筑为京观”等字眼,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近乎疯狂的光芒——这才是真正能摧垮一切抵抗意志、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终极武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叛军望风披靡的景象和自己随之扶摇直上的锦绣前程!

……

……

这份融合了王维史家铁律的骨架、元载阴毒算计的血肉、李白狂放天威之灵魂的旷世檄文,被陈砚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墨迹尚未全干,在烛光下仿佛黑色的岩浆般还在流动、燃烧,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和血腥气。

他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幽深漫长、光影摇曳的宫廊,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宫廊两侧冰冷的盘龙柱和狰狞的狻猊石像,在跳动的灯火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更添压抑。

他怀中的纸卷,此刻重逾千斤,烫如烙铁,仿佛蕴含着足以撕裂整个帝国的力量。

最终,他停在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紫宸殿正殿门外。

殿内,新帝裴徽的身影在巨大的御案后若隐若现,周围似乎还簇拥着几位重臣的身影。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明亮的灯光和一种无形的、更为沉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陈砚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捧着那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墨卷,躬身,低头,迈过了那道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门槛。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宫廊深处,那“嗒…嗒…”的滴水声,不知何时,又清晰地响了起来,在空旷和死寂中,显得格外漫长而惊心。

风暴的核心,已然铸成,它的第一声惊雷,即将炸响于九州大地。

而长安城,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齿轮,也随着这份墨迹淋漓的檄文,开始了不可预测的疯狂转动。

……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书纵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书纵小说!

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请大家收藏:(m.shuzongxs.com)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书纵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盘古混沌异闻录盛世嫡女,逆天二小姐被逐出宗门后,美人师尊跪求我原谅黑铁之堡亡命之徒癫了破缸通今古后我成了神攻略一时爽,死遁回来洗白小黑屋六零随军,绝嗣大佬爆宠易孕娇妻将军府嫡女,为妾了?电竞大神暗恋我大当家不好了极限保卫老子就是要当皇帝诸天养老从火红年代开始四合院:我何雨柱,送贾张氏坐牢大明镇抚使末日之神秘救赎重生后太子妃黑化了重生我居然是大反派武当宗师在都市
经典收藏绝世将星带个系统打鬼子天娇绝宠,悍妃戏冷王工业革命后,我带政哥干翻全世界盛唐荣耀琅琊榜前传之筹谋十二年澳洲崛起录不靠系统的我就是five大汉从吹牛开始风流乞丐俏天子回到宋朝当暴君西游:贫僧又破戒了魔女峰上我为王神医痞妃:王妃拽翻天史上最强汉天子断绝关系后,偏心王府悔不当初大唐逍遥侯朱雄英现代留学十年,回归大明崇祯欠了我十亿两特种兵明末做皇帝
最近更新我就想当大善人,非逼着我造反大明:人在洪武,复活常遇春大明朱棣:好圣孙,汝当为千古一帝!逍遥王传说天娇:铁木真崛起与大元帝国前传大明镇国公:从燕王护卫到摄政王幸福生活从穿越开始惭愧惭愧,小爷天生富贵命理探源【译注】世子无双,这纨绔不当也罢!谁主噬心带着基地闯三国曹操刘备,那些美人是我的明末造反:我的盲盒能开神装穿越战国我靠杀敌称霸天下假少爷回村后,成京城第一状元郎边军悍卒:开局被女将军盯上了从边陲小将到帝国战神秦世风云录史上第一祸害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九孔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txt下载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最新章节 - 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