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叫我东邪吗？”
这句话很轻。
却像一块万斤巨石砸入死寂的深潭。
整个喧闹的坊市，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声音，落针可闻。
邪。
这个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离经叛道的疯狂。
李清风抱着自己那只扭曲变形的断手，额头冷汗滚滚滑落，身体像是筛糠一般，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想放几句狠话。
可当他对上那双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时，所有的威胁都死死卡在了喉咙里，变成无意义的“嗬嗬”声。
那两名匆匆赶来的金丹初期供奉，此刻如坠冰窟，进退两难。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青衫修士的神识威压，如同一座不见顶的冰山，仅仅是水面上露出的部分，就已压得他们神魂不宁，法力滞涩。
强行出手？
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阁下好大的威风。”
一个沉稳如山岳的厚重声音，从天而降。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锦袍，面容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场中。
他身后，并未跟随任何护卫。
红叶城城主，李天行。
金丹后期巅峰的强大存在。
他的出现，让周围紧绷到极致的空气为之一松，也让几乎崩溃的李清风找到了主心骨。
“城主大人！此人……”
“闭嘴。”
李天行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李清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张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怕。
李天行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杨成身上，并未释放任何威压，反而郑重地拱了拱手。
“在下李天行，管教下属无方，惊扰了道友，还请见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无数围观修士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堂堂一城之主，金丹后期的大高手，竟会对一个外来的丹师，客气到了如此地步？
“见谅？”
杨成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袖上移开。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
“你的狗，想抢我的东西。”
“还咬断了我的生意。”
“一句轻飘飘的见谅，就想了事？”
李天行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掀起惊涛骇浪。
对方的神识，浩瀚如海，深不可测。
他完全看不透！
这绝不是普通的金丹中期！
这种人物，要么是某个超级大宗出来历练的核心真传，要么就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游戏风尘的老怪物。
更致命的是，他是一名能炼制出丹韵天成丹药的三阶丹师！
丹师，尤其是有着恐怖实力的丹师，谁敢轻易得罪？
哪个修士不需要丹药？哪个修士不渴望突破？
得罪这样一个人，无异于自绝道途。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红叶城主得罪得起的。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满脸怨毒，尚未明白过来的李清风。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耳光，响彻全场。
李天行这一巴掌，用上了法力巧劲，直接将李清风抽得原地陀螺般转了三圈，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几颗带血的牙齿化作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废物东西，城主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清风被彻底打懵了，捂着血肉模糊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道友，如此处理，可还满意？”
李天行再次转向杨成，姿态放得更低，几乎有了几分卑微。
围观的修士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杨成的神情，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与狂热的复杂情绪。
能让金丹后期的城主，当众自扇耳光来赔罪，这位“东邪”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成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收起了摊位上的三个玉瓶。
“记住，我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
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那青色的背影，孤傲，挺拔，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李天行才缓缓直起身，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山般的阴沉。
“将他带回去，关入地牢，废去修为。”
“是。”
……
东邪真人黄药师的名号，经此一役，如同一场风暴，彻底席卷了整座红叶城。
杨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一路打听，很快便来到城东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前。
丹霞子府。
府外，有很多年轻的丹徒正在交流丹道，其中就有那个熟悉的、圆滚滚的小胖子身影。
郭靖宇正抓耳挠腮，对着一株灵药的药性满脸焦急，显然是遇到了难题。
杨成自然不会与他相认，径直走到府门前，对着守门弟子淡然开口。
“东邪黄药师，求见丹霞子道友。”
“以丹道，会友。”
那守门弟子显然也听过了他的赫赫威名，吓得一个哆嗦，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恭敬地跑进去通报。
片刻后，杨成被请入了一处宽敞的炼丹别院。
院中，一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背着手，指点着十几个弟子炼丹。
郭靖宇赫然在列。
他正手忙脚乱地控制着炉下火焰，那火焰忽明忽暗，显然是火候出了大问题。
丹霞子见到杨成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道友便是名动红叶城的东邪真人？”
“虚名而已。”
杨成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些弟子的炼丹手法，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丹霞子道友，听闻你常以丹道会友。”
“贫道今日前来，是为斗丹。”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狂傲至极。
院中所有弟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纷纷怒视着这个口出狂言的青衫人。
丹霞子却不生气，反而来了兴致，眼中精光一闪。
“哦？还请道友指教。”
“指教谈不上。”
“好！好一个东邪！老夫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道友这般有趣的人了。”
丹霞子抚掌大笑，眼中战意升腾。
“不知，道友想比什么？”
“客随主便。”
“就比炼制【金障丹】如何？”
“可。”
杨成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随口应道。
那是用来辅助突破境界的丹药，在三阶丹药中，难度中等偏上。
“好！”
丹霞子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来人，取两份【金障丹】的材料来！”
很快，两座样式古朴的丹炉，两份一模一样的灵药，被摆放在了院子中央。
郭靖宇与其他弟子自动退到一旁，紧张地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请。”
丹霞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到了丹炉前。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闭上双目，调息静气，整个人与丹炉仿佛融为一体，动作沉稳如山，气度不凡。
反观杨成，他只是懒洋洋地走到丹炉前，仿佛对待一堆垃圾般，随意地将一份份灵药抛入炉中。
动作写意，甚至有些散漫。
可偏偏，每一株灵药入炉的时机、角度、落点，都精准到了毫厘之间，仿佛经过千百次的计算。
“开始了！”
丹霞子一声低喝，双手掐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丹炉。
他的控火手法，中正平和，如行云流水，每一个步骤都堪称教科书，显示出极为扎实浑厚的丹道功底。
杨成那边，却是屈指一弹。
一缕小小的青色火苗，慢悠悠地飘入丹炉。
那火苗看似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却蕴含着一股惊人的灵性，在丹炉内灵活地穿梭，如同一位技艺绝伦的庖丁，将一株株灵药精准地分割、提纯、融合。
其效率，竟比丹霞子那磅礴的火焰，还要快上不止三分！
“这……这是什么控火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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