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时玖脸上装出来的不敢置信逐渐消散，他认认真真地想了好一会儿，不甘不愿地点头。
“这次真不骗你。”
说完又加了一句，“其实我前面也没骗你，我单纯就是看到那些诡怪然后忘了。”
陈毅趁机说：“那你别忘了可以吗？”
“尽量吧。”
虞时玖犹豫着不敢打包票，“我尽量不忘。”
“……尽量记住。”
陈毅觉得自己能得到这句回应已经相当满足了，不过——
“如果忘记了，通关城镇后一星期每蛋糕都没有你的份了。”
虞时玖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崩塌。
一句什么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陈毅已经低头喝水的发顶。
陈毅头发挺好的，乌黑乌黑的，和他的心一样。
虞时玖愤怒地咬了咬牙，嘎嘣一声咬碎含在嘴里的棒棒糖。
垂着脑袋的陈毅眼皮倏地一跳。
……时玖应该不会记恨他吧？
陈毅想。
许是因为是最后一晚，所有还活着的玩家都下楼了，提前备好食物的玩家此刻咬着馒头四处查看周围密集的人群。
餐厅整个已经坐满，不管是前两天死亡的玩家还是看起来眼生的客人……不出意外地埋头啃食面前的原始形态“肉菜”。
画面挺血腥的，大部分人根本不想看。
却又不得不看。
谁知道等会到了深夜会不会出现什么他们没看到的东西，特别是此刻——
所有玩家对视一眼，眸底深处隐藏的恐惧一览无余。
餐厅内各个角落中，那些不同花色的花瓶内部，“生长”着的各类美人头服务员们正互相嬉笑着聊天……聊的什么他们听不太清，但也能从花瓶服务员们交谈间偶尔露出的一些零星碎语中获得“恐惧”。
“……嘻嘻，人好多啊……”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今晚经理他们会不会多选几个人……”
“哎呀，如果人多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多玩一点小游戏了？”
“我觉得应该可以……”
“……”
无数诡怪Npc们的喃喃交谈声传进其他玩家耳中，直给他们听的脸色发白手脚打颤。
什么叫多选几个人？
他们现在活着的到底还有几个人？
这边一直耳听八方的许寒何玲玲两人终于在人群中看到小李的身影。
纷乱汹涌的人群中，小李点头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低声交代了些什么，径直走向餐厅大门。
何玲玲和许寒快速交换了个眼神，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到时赶紧追了过去。
陈毅和虞时玖所处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们离开餐厅的背影。
虞时玖挑了下眉，“许寒和玲玲姐走了。”
“小李出现了。”
陈毅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只要小寒他们能把小李绑住，经理那边就不足为惧。”
“嗯哼。”
虞时玖咽下喉咙里最后一点糖渣，抬了抬下巴，“修女她们来了。”
陈毅心中一惊，顺着虞时玖的视线望过去。
蜂拥的人群之中，修女带着熟悉的笑容行走在人群中，不时和旁边低着头的牧规说话，牧规头垂的很低，不停点头。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修女抬起头，和不远处的陈毅虞时玖两人对视上目光。
修女似乎愣了下，随即笑眯眯地点头示意。
陈毅皱眉不语。
虞时玖倒是比较热情，还对着修女招了招手。
陈毅：“……”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时玖。”
“嗯？”
虞时玖疑惑看向他，“怎么了陈哥？”
眼见修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陈毅涌到喉咙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摇头，“没事。”
修女此刻带着牧规已经走到虞时玖两人面前，微笑着将一瓶药水放在虞时玖面前的桌子上。
“怎么样小朋友？”
修女耐心询问，“有想好跟着我吗？”
“不好意思姐姐。”
虞时玖笑眯眯地摇头，“我暂时还不想加入黑袍教会。”
“那太可惜了。”
修女露出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叹息道：
“我还在想如果你加入的话，往后只要你要进游戏副本，我就可以多给你一些药水使用。”
“是吗？”
旁边的陈毅温和开口：“您的意思是，那些躲在角落里，一直企图骚扰时玖的玩家，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当然。”
修女“震惊”捂嘴，“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她望着虞时玖露出怜爱的神色，“我可是相当喜欢时玖这种类型的孩子。”
陈毅：“……”
这就是他很多时候不愿意和修女这种类型玩家打交道的原因，总觉得他们脑子里想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
明明说着喜欢，但做出的事总是背道而驰——
“谢谢。”
旁边的虞时玖突然出声。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修女，“谢谢你的喜欢。”
修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确定虞时玖此刻说的话是认真时，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你还真是……”修女叹了口气，失望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好了。”
牧规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不断抬头看修女和虞时玖，有种自己很快会被取代的错觉。
如果，如果虞时玖真的愿意加入黑袍教会，按照修女现在对他的兴趣浓度，虞时玖大概率会被修女带走，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
牧规心脏一跳，一个没注意咬破舌尖。
尖锐的疼痛从舌尖蔓延到大脑，他有些神经质地又用力咬了咬伤口处，被疼痛刺激的眼泪都冒了出来。
“行了。”
修女也没继续假惺惺地说其他什么话，说实话，她现在心情真的蛮复杂的。
虞时玖这个人……貌似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的棘手。
“加油吧。”
修女路过虞时玖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虞时玖下意识后退时凑近他耳边笑了一声。
“我希望，你能活着通关积分赛。”
只要虞时玖能从黑袍教会暂时发布的追杀中活下来……只要虞时玖能在公会积分赛中获得名次，老头子那点追杀令也就不足为惧了。
虞时玖侧头看向她。
修女眼睛上的白布微微松了些，从虞时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瞥到一些垂落的睫毛。
修女将松掉的白布又系好，带着忐忑不安的牧规走向其他空余的餐桌。
也是在这一刻，虞时玖和陈毅发觉到周围人群中偶尔望过来的视线。
抓不到看不见。
陈毅喝了口水，“时玖，你好像并不讨厌修女。”
虞时玖摸着水杯光滑的杯面，“嗯，不讨厌。”
“为什么？”
陈毅皱眉，提醒道：“修女不是个好相处的。”
他没说修女不是好人。
黎明游戏里的“好人”是活不了多久的“死人”。
陈毅自己都不算是纯粹意义上的好人，自然不会随便批判其他人。
“看得出来。”
虞时玖坦然道：“但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
陈毅这次是真愣了，“熟悉？你们现实里认识？”
“不认识。”
虞时玖摇头，“只是一种感觉，很难描述的清楚，大概就是……”
虞时玖想了好一会儿，在陈毅的注视下笑了起来。
“……大概是像妈妈那种感觉吧。”
陈毅再一次震惊了。
妈妈？
竟然会有人把修女和“妈妈”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陈毅瞬间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修女今年似乎才刚满二十七岁……”
委婉提醒虞时玖以修女的年纪不可能生的下他……
这次换虞时玖震惊了。
他瞪圆自己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嫌弃地瞥了眼陈毅。
“陈哥。”
虞时玖：“我是说感觉，感觉只是一种形容，不是说我认为修女是我妈妈。”
陈毅：“……”
他其实在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尴尬……难道是因为最近的事太多导致他的脑子也跟不上了？
见陈毅没说话，虞时玖也不在意。
他低头摸了摸肥肥圆溜溜毛绒绒的脑袋，在肥肥舒服的咕噜咕噜响时轻轻弯了弯眼睛。
“我的妈妈，永远独一无二……”
————————————
一楼走廊。
鬼鬼祟祟跟着小李绕来绕去走来走去的何玲玲二人终于停了下来。
眼看小李即将进入房间，许寒有些忍不住了。
“我们现在不动手吗？”
他挤眉弄眼地问何玲玲。
“……”何玲玲完好的那只眼珠看着他，摇了摇头。
？？？！！！
许寒不解，手眼并用地询问为什么。
何玲玲没理他，她仔细观察周围空荡荡的走廊墙壁地板天花板、以及那些牢牢关紧房门的房间。
二楼三楼四楼都是客人居住的房间，一楼应该就是酒店工作人员的房间和一些餐厅之类的。
目前能看到的东西都非常正常。
何玲玲知道它们到深夜就会再次诡化，剩下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比如绑架小李……以及暗处那些似乎在隐隐监视他们的“眼睛”。
那些“眼睛”，该不会能看到他们想做什么……
想到这，何玲玲心跳漏了一拍，她抿了抿唇。
“再等一会儿。”
何玲玲揉了揉眉心：“我们先去把电闸拉了。”
许寒：“？”
“电，电闸？”
“嗯。”
何玲玲咬牙道：“我就不信了，没电那些鬼东西还能看到我们想干什么。”
这个副本对她的限制有些大，但也不是不能用一点点，何玲玲大致还是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例如那些似乎无处不在的脑花……
她现在是真的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烦人，她一个文文静静虚虚弱弱的小女孩又是看不见又是被针对的，这经理是不是故意的？
何玲玲边想别带着许偷偷摸摸走到酒店电闸那，许寒吞了口唾沫，又问了一次：
“真要拉啊？拉了我们不也看不到了吗？”
诡异游戏里拉电闸让诡怪们看不到他们……这怎么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你戴这个。”
何玲玲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个能夜视的道具扔给他，“我能看到。”
“？”许寒接过道具戴上，嘟囔道：“你能看到，你能看到什么？要不还是你戴——”
“别废话。”
何玲玲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我以前瞎习惯了，能记得路，你拉着我就行。”
许寒不说话了。
他带着夜视道具回头看着总电闸，咬咬牙，手上用力将电闸拉下来。
咔嚓一声。
本来亮堂的灯光瞬间同时熄灭。
黑暗中，许寒下意识握住何玲玲的手。
“往左走。”
何玲玲压低的声音响起，“小李一定会往这边来。”
作为富凌酒店目前明面上的负责人，小李在酒店断电时一定会从房间里出来查看。
他们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一定会遇到小李。
许寒嗯嗯点头，拉着何玲玲的手心出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绑架人，不是，绑架诡怪Npc，想想还有点兴奋。
但也就兴奋了那么一小会儿。
因为他们在遇到小李前，听到周围紧闭的房门后响起人走动的声音。
还不止一个。
许寒的脸色当场变了。
何玲玲急地用力掐了掐他的手，低声道：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哦哦哦。”
许寒赶紧拉着她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就在他们远离这片房间密集的走廊时，身后不约而同响起了开门声。
随着密集嘈杂的脚步声和疑惑声出现，何玲玲、许寒同时松了口气。
“……我靠啊，刚才吓死了。”
许寒拍了拍胸口，后怕道：“也不知道那些出来的人是不是正常的……”
“别管那么多。”
何玲玲喘着气道：“我们赶紧去找小李——”
“找我干什么？”
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女音从两人身后响起，何玲玲甚至能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冰冷呼气声。
许寒：“……我靠——”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扶着腰喘气的何玲玲骤然转身将一根绳子身后一扔。
绳子像有生命般自动将身后的女人整个捆绑成不能动的状态，女人被绑的摇摇欲坠，惊愕张嘴——又被何玲玲摸索着掏出毛巾塞进嘴里。
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小李：“……”
“……”许寒后知后觉地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小李，“你这——”
“废什么话啊！！！赶紧用胶把她嘴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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