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围了一圈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啧啧，就为这点黑乎乎的玩意儿？”
“你懂个屁！没这玩意儿，旱住了拉不出屎，那是会死人的！”
“听说南边闹瘟，这东西比金子都金贵！”
“这世道，真他娘的……”
“看！要打起来了！”
“住手！”
几个巡逻的明军士兵跑过来，黑着脸。
“锵！”刀鞘敲在冻硬的地上。
“滚蛋！要打死远点！别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找不痛快！”
士兵骂骂咧咧地把扭打的两人分开。
人群里，一个叫巴特尔的北元商人，冷冷地看着。
他像一头孤狼，站在羊群之外。
高大的身影像座小山，眼神锐利得像刚磨过的刀子。
他看着那两个为了几斤劣质大黄就打得头破血流的同胞。
又看看榷场里那些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眼神闪烁的汉人商贩。
不对劲！
太他娘的不对劲了！
瘟疫？
皇帝拉不出屎？
放屁！
汉人的大夫比草原上的巫医多得多，好药材也多的是！
就算真有点屁事，也不至于把大黄价钱抬到天上去！
这里头，绝对有鬼！
巴特尔的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弯刀。
冰凉的刀柄让他脑子清醒了点。
他娘的！
这浑水，透着邪性！
老子得亲自下去搅和搅和！
不弄明白，晚上睡不着！
榷场里，人挤人，肩膀碰肩膀。
牛羊的膻气，烂草根的药味儿，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火药味儿！
都在抢大黄。
好多北元牧民眼睛都熬红了，跟兔子似的，死死盯着那几个卖大黄的摊子。
巴特尔裹紧了皮袍子，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四下里扫。
他看见几个脸熟的部落汉子，正围着一个尖嘴猴腮的汉人商贩喷唾沫星子。
“再便宜点！就这点东西，你要宰死老子啊！”
那汉人摊着手，一脸死了爹的表情：
“大哥！真不能再少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可他那收钱的手，快得像抓兔子的鹰爪！
巴特尔嘴角撇了撇，心里冷哼。
装！接着装！
都是他娘的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纯洁！
但这套路，现在偏偏就有人吃！
还吃得贼香！
他牵着三匹油光水滑的壮马，硬挤到一个面相看着憨厚点的药材摊子前。
“老板！”巴特尔声音又沉又粗，透着威慑。
“你这黄货，怎么换？”
那药材商一看见巴特尔牵着的良马，两只小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他赶紧搓着手，哈着白气：“哎哟！客官！您这马……啧啧！神骏！都是顶尖的好货色啊！”
“您想要多少大黄？”
“你有多少，老子要多少！”巴特尔牙缝里迸出字儿来。
“这三匹马！换你摊子上所有成色最好的！”
这三匹马，搁在平时，能换的东西堆成山！
可现在，顾不上了！先抢到手再说！
药材商心里头那个乐啊，简直开了花！脸上还得绷着！
“哎呀！客官！这……这行情您是知道的！不是小的不肯换，实在是……”
“少他娘的废话！”巴特尔牛眼一瞪，凶光毕露！
“换！还是不换？不换老子立马找下一家！”
“换！换！换！”药材商吓得一哆嗦，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这就给您包！包好！您擎好吧！”
一番拉扯，巴特尔用三匹上好的战马，换了五大麻袋看着还算像样的大黄。
沉甸甸的！
他刚招呼人把麻袋捆在备用马上，还没走出几步远。
就听见后头“轰”的一声！
人群炸了锅！
“涨了！又涨了！”
“日他先人板板！怎么又涨了？！”
“天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的羊啊！我的血汗啊！”
巴特尔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豁然回头！
只见刚才卖他大黄那个“憨厚”商人，正站在凳子上，扯着嗓子喊新价钱！
那价钱，比他刚才换的时候，硬生生高了两成！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有钱烧得慌的明国商人，跟条泥鳅似的挤进人群。
他一把拦住一个刚用几只瘦羊，换了一小布袋大黄的牧民。
那牧民正把那小袋子搂在怀里，跟搂着亲儿子似的，还没捂热乎呢！
“嘿！兄弟！你这宝贝，匀给我！”
绸缎商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
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疼！
“这……这是我刚换的……”牧民看着银子，有点发懵，舌头都捋不直了。
“我出这个价！”绸缎商人不由分说，把银子硬塞到牧民手里！
“这点钱算个屁！这玩意儿运回我们南边，价钱翻着跟头往上涨！老子这是急着回去救命！不然谁舍得这价钱！”
说完，他一把夺过那小布袋大黄，像抢了宝贝似的，扭头就往人群外挤！
一边挤还一边嚷嚷：“值！太他娘的值了！哈哈哈！”
那牧民拿着银子，也呆住了。
就转眼之间啊，过了一道手，他就赚了这么多利润？
不过，他要是留着，可以赚更多，亏了啊！
这一幕！
就像一勺滚烫的羊油，猛地泼进了冰水里！
“刺啦——！”
整个榷场，几乎疯了！
刚才还在观望，还在犹豫，还在砍价的人，这会儿捶着胸脯，跺着脚，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
“哎呀！我刚才就该下手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我的娘嘞！错过了！错过了啊！这得亏多少牛羊啊！”
“早知道就不磨叽了！日他娘的！”
而那些刚刚换到货的，一个个把怀里的麻袋抱得更紧了！
那眼神里，全是庆幸，全是后怕，还有藏不住的贪婪！
他们死死地抱紧了怀里的麻袋，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巴特尔看着自己马背上那五大包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狂跳！
跳得像要炸开一样！
他娘的！
值了！
这次赌对了！
幸亏老子下手早！
再晚一步，这三匹马连三包大黄都换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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