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夜色安静如水，宁寂无声，好像一条走不通的路，那么黑，那么漫长。
楚夜离紧握着楚狸的手，伏在榻前，眼睑青黑，疲倦的小憩着。
榻上，女子面色苍白，呼吸浅薄。
眼角却浸出一滴泪，无声隐入发间，消失无踪……
-
翌日。
这是大婚后的第三天，亦是楚狸昏迷的第三日，凤仪宫的空气凛如撼动，最为惶恐的莫过于太医院。
“废物！”
“无用！”
“朕养你们这一群人，全都是吃干饭的！”
厉声阵阵。
御医跪了一地。
他们全都低着头，密密麻麻的细汗浸满额头，承受着君王的怒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殿外，拓跋明月走来。
扫了眼满地的御医，复而看向屋内，低声道：
“你们都先退下。”
“这……是，是。”
御医们小心翼翼的看向屋内，见皇上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才如释重负，“多谢公主。”
拓跋明月进了屋：
“御医说这是心病，她困在自己的梦魇里，不愿醒来，即便为难御医也是无用。”
楚夜离不明白，明明是他先遇见的她，怎么楚棣迟就成为了她的心事！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他揉着疲惫的眉宇，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合过眼了，那日的喜服仍穿在身上，皱皱巴巴，眼中布满青丝，整个人显得格外颓然。
重重的坐在床榻前，
“小九，你醒来吧！”
不要再睡了！
滴水未进，纵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三日下来，她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快些醒来，别这样吓我，你别吓我……”握紧她绵软无力的手，用力贴在脸上，嗓音已有哭腔。
醒来打他，骂他，大发雷霆，哪怕是杀了他，也比死气沉沉躺在这里要好。
可，榻上之人一直沉睡，一直安静，没有半点声息。
拓跋明月看在眼底，目光有几分涣散。
若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他是否会这般伤怀？
倘若可以，她愿付出十倍代价，与楚狸对换……
楚夜离忽然抬头，“那蛊是否会伤害身体？”
“不会，她已经吐出来了。”
“当真？”
拓跋明月目光微沉。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我会借机害她？”
楚夜离盯了她两秒，才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你帮了我很多，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
拓跋明月心中刚刚升起被质疑的悲愤，又因他这句话云散烟消，
“王都夺权那一夜，若非是你赶来救我，我恐怕活不到今日。”
他不欠她。
况且，他还送给了她半个国家的疆土，当做谢礼。
可为什么互相成就扶持，生死之交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
休朝三日，又逢内乱，宫廷森严，整个帝都城亦是人心惶惶。
上朝、公务、军事、追击摄政王余党……所有事都被楚夜离抛在了脑后，他沉在凤仪宫中，就像陷入泥潭，无论如何用力都拔不出去。
“小九……小九……”
每秒每分，犹如在火上炙烤，饱受煎熬。
终，他才想起一桩要紧的事，拔身而起：
“来人，把楚傲天叫过来！”
楚傲天与楚狸的关系最好，他怎么现在才想起？
关心则乱。
焦急过度时，连理智都被压了下去。
“快去叫人！”
很快，楚傲天被两名侍卫架过来的，一路直发怒：“放开我……敢这样对你傲天爷爷……混账……”
“进去！”
侍卫凶煞，“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他算哪门子皇帝！”
楚傲天满目的怒，眼睛瞪得犹如铜铃，“楚夜离，你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你这样的人注定失去一切，孤独一生！”
“是吗？”
楚夜离缓缓转过身来，矜贵又冷厉，
“可事实是我得到了一切，你却只能沦落为阶下囚！”
“你……”
“我今日叫你过来，不是与你吵架的，过来，与小九说说话，叫她快些醒来。”
楚傲天一看见那瘦到几乎皮包骨的楚狸，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九妹！”
嘴巴张得好大。
哭的好大声。
都怪楚夜离！
皇叔在时，九妹从没这么奄奄一息过！
楚傲天怒火中烧，攥起沙包大的拳头，“楚夜离，你这个歹毒心肠的人，我跟你拼了！”
“你敢动朕一下试试？”
拳头即将冲到楚夜离的脸上时，又拐了个弯，砸在旁边的柱子上。
呜哇！
他不活了！
这都叫什么日子？
“九妹，九妹啊！”冲到床前，泣不成声，“咱俩上辈子是挖谁祖坟了，造了什么孽，要遭这等灾祸！”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不如脖子一拧，随你一同去……”
嗯？
一只大掌忽然冷冷的摁在肩头，“你想死？”
楚傲天脊背一寒：
“我……我开玩笑的。”
“那便好好说话，她要是醒不过来，你的下场可不止死那么容易。”
楚傲天浑身一颤。
他没开玩笑。
他真能说到做到。
楚傲天心里更委屈了，不禁想念那些年与楚狸光着屁股、两小无猜的日子。
红着眼睛落着泪，握紧楚狸的手，哽咽着：
“九妹，你一定要坚强，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姜太傅走的时候，希望我们能好好的，我们一定要争气！”
“九妹啊……”
楚傲天抽抽噎噎的说着过往，楚夜离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紧紧盯着楚狸的面容，企图从这张沉睡的面孔上找到一丝苏醒的迹象。
可，结果却令他大为失望。
她的沉睡像极了死亡，未知的惶恐像冬日侵袭的寒冰，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脏。
他开始恐慌。
他开始手足无措。
再这样睡下去，即便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饿，也能活活饿死。
“小九，你既然狠心不愿醒来，叫我担心，那么从现在起，楚傲天将跟你一样，水米未进，直至你醒来为止！”
楚傲天：“？”
不是。
为什么要克扣他的伙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立马送他下来陪你，不叫你孤单。”
“？”
不！
请停止你的癫狂！
“九妹救命！你快醒来，救我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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