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红袖越念越激动，眼眶也迅速泛红，十七年了，皇后姐姐，你的死因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了，而罪魁祸首也终于会受到，千刀万剐，凌迟之刑，只是可惜，您看不到了。
“够了。”随着尧帝的一声怒喝，整座殿宇似乎瞬间就冷寂起来，无声的威压，让众人似乎有片刻的窒息，或许这才是帝王之怒。
即便只是短短两个字，却让众人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遍一般……
纵使早便知道姚皇后的死因，可尧帝每想起一次，便如同把他的心放在油锅里煎熬一遍，想一次，痛一次，痛入骨髓，痛彻心扉。
他的拳头紧握，眼神狠厉，恨不得把眼前人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而李元康亦是如此，即便听两位姑姑说过，可此刻亦是心痛难忍，母后所受过的苦楚，他恨不得感同身受，尤其是月份越大，每一次施针，痛苦都是翻倍的，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母后都忍了下来，一切都只是为了保住他……
郑惜年更是震惊不已，原以为宁氏已经够大胆的了，未曾想连皇后都敢下手，算算日子，应该是皇后刚入宫时，就中了招，未雨绸缪至此，宁氏的心机还真是细思极恐啊。
原来，陛下留了宁氏这么多年，就是准备在此时一网打尽吗？
看着尧帝赤红的眸子，郑惜年微微晃神，隐忍这么多年，算计这么多年，陛下原来只是为了给皇后报仇吗？
可她隐约觉得还是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没有头绪……
“宁氏，淑妃所言，你可认？”终究是尧帝先开了口。
宁氏抬起头，看见尧帝痛不欲生的模样，忽然就笑了，事到如今，认与不认又有何区别。
“不错，都是我做的，姚氏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出身下贱，如何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宁家祖上可是出过皇后的，血脉高贵，只不过是一时走错了路，皇家便处处打压，堂堂开国功臣，却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凭什么？
我就是不服，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早早就死了，那味红颜枯可是我为她特地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她那般能忍，生生的熬了九个月，还能平安生下孩子。
这点，我倒是很佩服她，若非陛下当机立断，把太子送出宫抚养，他也会和皇后一个下场，哈哈……”
“贱人，你该死……”庄红袖气急上前便重重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后宫争斗不就是这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姚氏不过是只得了皇后的一个虚名罢了，最后连尸体都保不住，火烧椒房殿，尸骨无存啊，想想便是痛快极了。”
自知没有生路，宁氏也便不装了，痛痛快快的把她做的事都交代处理出来。
“祁氏蠢笨，任氏也不遑多让，我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把她们耍的团团转，任家不过是奴才秧子出身，凭什么进宫便要压我一头，所以她们通通都该死。”
“那我姐姐呢？我姐姐又何处得罪了你？你竟如此害她？”郑惜年终于有了问出口的机会，她的姐姐，明惠夫人崔婉瑜，死的何其无辜。
“要怪就怪她过于招摇，挡了我的路，大家一起入宫，凭什么她便是风光无限，还怀了身孕，眼看着便要扶摇直上，这样的人活着太耀眼了，死了才最让人放心。”
“你简直是毫无人性。”郑惜年气的发抖，就因为她的嫉妒，就让她的姐姐死的那般凄惨吗？
“人性？醒醒吧，郑贵妃，若非陛下护着你，你早就下去陪崔氏了，还能有机会站在这指责我？”
宁氏嗤笑一声，何为人性？进了后宫这座红颜塚，留一丝善心，都是对自己的不公平，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做什么还要粉饰太平。
“我所做的桩桩件件都不后悔，只可惜最后技不如人，输了一筹，不过我的手上不干净，陛下您的手上便干净吗？
陛下怕是早就疑上我了，却还是任由我的所作所为，任由我算计大皇子与二皇子相争，好给你心爱的太子铺路，若说手上沾满鲜血，陛下您和我是半斤八两啊。”
要说宁氏如今还想不通，那就白白费了这么多年的私下筹谋的苦心，此次之所以惨败，全是因为，陛下早就已经容不得宁家了，如同当初的祁家，任家一样。
“还有你，郑贵妃，你手上又干净多少，我送给你的荷包，你还不是日日带着，待在陛下身边，都是手染鲜血的刽子手，你又为何装的如此清白无辜？你也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即便是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郑氏便陪她一起下地狱吧。
可惜她的挑拨之语，尧帝置若罔闻，只是看了郑惜年一眼说道：“贵妃，你先回去吧。”
郑惜年捏了捏腰间的荷包，微微俯身，转身离开，她的荷包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有，对如今的陛下来说，都不重要了。
“妾告退。”
宁氏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陛下事到如今还想护着郑氏吗？帝王深情，不过是块染了血的遮羞布罢了。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陛下究竟是因何疑上我的？”
即便是要死了，总也要做个明白鬼才是，索性一并问个明白。
“你利用许氏，谋害贵妃腹中龙胎之时，孤便有了猜测，还有你从未间断的派人刺杀太子，你的马脚太多了，孤之所以等了这么多年不处置你，不过是为了等太子回宫，好让太子亲手手刃仇人罢了。”
“原来陛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不惜拿两位皇子的命为太子铺路，如此心狠，陛下与我才是一路人。”
她懂了，却也越发对帝王的心思之深有了判断，可惜终究是迟了些。
“所以陛下任由我在吉服上动手脚，制造瘟疫，好趁机把毅儿送出宫，以此来逼迫我和宁家出手？”
“不错，宁侯一向谨慎，私下屯兵，却从不外露，而孤便要逼你们动手，一步一步走向深渊，最终万劫不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凭借五万私兵，便想着颠覆朝堂，扶持一个野种上位，你和宁家都太天真了些。”
“私藏前朝玉玺，私下制作龙袍，你以为这一切孤都没有发现吗？简直愚蠢至极。”
帝王平静的叙述着这场宫变的幕后真相，一切不过是逼宁家出手罢了。
因为有人和他说过，能用别人的手达到目的，才最是高明，从前的祁家，任家，如今的宁家，从头到尾，他这个帝王都是被逼无奈出手的，他的手一直很干净，他一向爱惜羽毛的很呐。
“陛下还真是好演技啊，生生骗过了所有人，那毅儿的事陛下又是何时发现的？”
宁氏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原以为把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未曾想她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四皇子诞生后，孤便服下了绝嗣之药，此生不会再有子嗣。
还有骆霖即便是将门之后，比他有能力之人多了，你以为，孤为何独独提拔他？
还有，你的五皇子，孤从未给他上过玉碟，毅，异生子也，他从来都未曾被皇室承认过。”
这一切不过是他给她们制造的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从未被皇室承认过，成了压死宁氏的最后一棵稻草。
宁氏瞳孔一缩，她竟未曾想到，原来从那么早陛下便开始筹谋了，她所做的一切从未脱离陛下的掌控，想想何其可悲啊。
事到如今，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她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少时，她想反抗父亲，最终却是徒劳无功，入宫后，她想得到权利，苦心孤诣谋划多年，却是帝王手中的一颗棋子。
那她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原来从未为自己活过啊，她到底是谁啊……
“宁氏，你听好了，孤不杀你，你当初是如何对皇后的，孤要你百倍偿还，红颜枯的滋味你也该好生感受一番才是，千刀万剐之刑，一刀都不能少。
你不是最心疼你的那个野种吗？孤会让人把他的尸体化为灰烬，装进坛子里，就放在你够不到的地方，你若敢死，孤便把他的骨灰扬了，让他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明白了？”
尧帝已经不耐烦纠缠这些了，宁家九族都已经踏上了黄泉，他要做的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该让康儿自己走了。
而宁氏也该得到她的报应，只是他的蒻篛始终回不来了。
她当初利用祁氏烧了椒房殿，以致姚皇后尸骨无存，如今风水轮流转，她的毅儿也要受到如此酷刑，她好不甘心啊。
她虽然算计颇多，可对毅儿的疼爱是真心的啊，杀人诛心，也便是如此了吧。
如今，陛下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宁氏一瞬间真的体会到了，何为绝望？
“随喜。”
尧帝一声吩咐，随喜便明白了，把心灰意冷的宁氏带走，这个人还不能死，按着陛下的意思，什么时候受够了刑，只剩下森森白骨，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康儿，你先回去歇着，父皇和淑妃有话要说。”尧帝虽然态度温和，可却是不容置疑。
李元康看了看庄红袖，得到她的安抚一笑，迟疑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殿内一切归于平静，庄红袖直接跪在地上请罪：“妾有罪，请陛下降罪。”
“有罪？你何罪之有啊？是暗中吩咐顾氏挑拨两位皇子之间生出嫌隙，还是藏于幕后私下坐山观虎斗，亦或是利用贵妃暗中给孤下毒啊？”
尧帝的语气淡然，听不出来是否震怒。
“妾所做之事，妾从未隐瞒过，妾知道，一切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如今皇后姐姐的仇已报，妾已经没有遗憾，请求陛下赐妾一死。”
庄红袖眼中带着释然与解脱，宁氏罪大恶极，说起来她也不遑多让，不过是藏的深些罢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宁家九族都为皇后姐姐赔罪，也足够了，她该去找自己的罪了。
她从未想过一切真的能瞒过陛下的眼睛，不过是想着多活一段日子，等这一天罢了。
毕竟她手中的势力，都是皇后姐姐留给她的，包括随安，也不过是听从皇后姐姐的吩咐罢了。
“你倒是个实心的人。”尧帝微微勾唇。
“皇后姐姐也曾这样说过妾，说妾是实心眼儿。”庄红袖眼中带着怀念，即便时隔多年，皇后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言犹在耳，一句都不敢忘记。
“孤不杀你，回去好生做你的淑妃，太子年幼，日后还需你多看顾他些，他自小没了母后，你是真心对他的，孤都看在眼里，孤不想日后有事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就如同太后与孤一般，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母子，一路相互扶持，去完成皇后的心愿……”
“陛下，妾……”庄红袖有些不敢相信，原以为按着陛下的性子，她必死无疑，宫中女子多变，像她这样的人，在宫中经营多年，若是有心做些什么，太过危险，若是生了二心，始终是个祸患。
“你是皇后看重的人，孤不忍拂了她的心意，更何况，孤也想，这世上能多一个人记挂她。”
帝王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他的蒻篛看重的人，总是不会差的，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比如席白璃，比如随安，比如眼前的庄红袖，从未出错……
尧帝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既是敲打，也是警告。
看在皇后姐姐的面上，她可以好好活着，也是让她记着皇后的恩德 ，不可忘恩负义。
“陛下的话，妾记下了。”庄红袖没有多说什么，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一切交给时间来证明吧。
“回去吧。”
走回翠微宫的路上，庄红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从未忘记皇后的恩德。
不只给了她新生，更是帮她保住了她的弟弟，延请名师，悉心教导，成为了最年轻的探花郎。
还成为了姚家的养子，却并没有上族谱，给了他足够的自由……
若是没有皇后早些年的安排，凭借着她当时入宫时，心中压抑的戾气，怕是早就让自己万劫不复了，何谈现在？
对于庄家，她恨之入骨，只可惜人微言轻，不止保不住自己，还差点保不住弟弟，都是皇后，悉心安排这一切。
依着她那个继母的性格，弟弟不是被养废，就是做她亲生儿子的踏脚石，哪里会是如今光风霁月的探花郎？
即便皇后姐姐同样利用她为太子铺路又如何？她也得到了实惠，做人不能太贪婪，她只念恩就够了。
凡事看的太过分明，总是累的，她不想太累，她要好生活着，替皇后，也是替自己，去看看，在未来，女子们亦可展露出不一样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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