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久了，偶尔听周游絮絮叨叨也挺好，算是给平凡的日常调味。
可是，像现在这样，不仅叨叨叨还踩他尾巴，陈居安有点想开门赶客。
周游见好就收，他知道陈居安的脾气，也知道他这个人记仇得很。
键盘哒哒哒地响，周游没有继续调侃，对着电脑认真回复邮件。
陈居安忍不住叹气，要是锅包肉在家就好了。他在想或许可以再养一只猫，布偶猫或者狸花猫，又或者大橘。如果是小橘猫的话，应该能和锅包肉和平相处。
……
“回娘家”活动结束后，冯燕还意犹未尽。回家后，知道周知春拿的是煎好的袋装药，嘱咐他记得按时吃后就没再继续过问，一头钻进房间里给老家的姐妹们报平安。
冯燕这次回娘家加了两个群、几十个好友，手机一直滴滴滴地响。周知春说她回趟家像是接了什么大生意似的，时时刻刻拿着手机看消息，即使群消息也不错过。
周知春假装不在意坐在旁边看新闻，竖着耳朵听冯燕挨个播放的语音消息。
“姐妹们，都到了么？我们刚吃好饭，现在带着小孙子在广场玩……”
“萍姐，我到家了。这次回家见面太高兴了，以后没事我们要经常聚。”
“对对对，住得近的姐妹们，没事多出来聚一聚，不要天天在家带孩子，自己也要出去玩一玩！”
“是哦，之前是没加微信，现在都加上了，都在微信群里，去哪里玩在群里喊一声，我一般都有空。燕子呢？我记得燕子以前最喜欢出去玩照相。”
“梅子，谢谢你给我朋友圈照片点赞。现在没事也会和朋友约着去公园看花拍照。下次我们一起去！”
周知春无法理解冯燕爱买衣服和照相的喜好，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周知春唯二的两个喜好，抽烟，偶尔喝点小酒。
虽然一直做生意，也认识很多朋友，但是和周知春真正交心的朋友并不多，日常聊天交流的朋友也非常有限。所以，他无法理解冯燕抱着手机聊天，更无法理解微信群里这群女的说的话，他觉得没有任何意思。
听了十几分钟，周知春觉得无趣，哼哼唧唧地下楼去棋牌室。
晚上周敏回家，周知春已经睡下，反而是冯燕坐在客厅里眯着眼睛“玩手机”。
周敏从柜子上给冯燕拿老花镜，冯燕头都没回顺手戴上。等周敏去洗手间洗完手再出来，冯燕才发现是周敏。
“呀，都这么晚了！”冯燕看看周敏，又看看墙上的钟。
虽然嘴上说着晚了，可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冯燕已不觉得困，反而还有点兴奋。
厨房的电炖锅里是下午炖的银耳百合汤，冯燕一边嘱咐周敏记得喝，一边仍抱着手机看微信消息。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都不睡啊？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周敏一边喝汤，一边试图看清楚冯燕手机上的内容。奈何看了一天的电脑，眼睛都看花了。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看群里的消息。”冯燕回家加的两个群，一个是同学群，一个是一个姐妹拉的聚会群。
姐妹群就是周知春觉得没意思的那个。同学群里主要是中学的同学，有些同学在地方上当官，有的在老家做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当然，也有混得一般的，但人按部就班已三代同堂。相比之下，冯燕在哪方面都没有达到世俗认定的“成功”。
冯燕摘下眼睛看向周敏，把她回娘家这几天的感慨一股脑倒给周敏，避开当官做生意的成功，单说三代同堂的普通家庭，她觉得自己落后一大步。
压力给到周敏，周敏避重就轻直接反弹回去：“哎呀，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有你长得好看么？他们有你年轻么？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不要跟别人比。要比，也是跟自己比。是吧？一天比一天好，对不对？譬如我最近升职加薪，是不是比之前进步了一丢丢？”
对于周敏升职加薪的事，周知春和冯燕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赞赏和鼓励，只在晚饭的时候用行动表示了一下，加了一道糖醋排骨——本来周敏点的是红烧肉，但碍于周知春得少吃肥肉，改成了糖醋排骨。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批评居多，鼓励甚少。不过在外人面前，有人说起孩子学业时，周知春还是挺为周敏骄傲，也会夸一夸。这些话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周敏几乎从未收到过当面直接的表扬。
冯燕回老家有收获且由内而外的高兴，周敏也为她开心。从周敏的角度，她希望冯燕和周知春能多出去走走，虽然不再有年轻时的体力、精力，但他们现在有大把休闲的时间，应该轻松一些。
“现在是不用像从前那么忙着做生意赚钱，每天都在花钱。你爸已经开始领养老金，我还得过两年。还有你，还没成家，以后还要养孩子。不说偶尔头疼脑热，年纪大了总会有个老年病……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哪儿有那么轻松！”
周敏被冯燕的话堵得死死的。现实如此，上一辈的观念如此，无法改变。
周知春和冯燕嘴里总是提到钱，冯燕还有自己的小账本，从买菜、水电煤气到人情往来，都是支出。冯燕盼着周敏能快点结婚，好把送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一些。
说到份子钱，冯燕说七年前老周家的孩子结婚是一千，结果一年前一个小的结婚，对方回的还是一千——老周家这个一千的统一标准，完全忽略了人民币贬值的空间。
当时周敏说，如果她结婚，一定得让他们加一点，就算存银行也有利息不是。冯燕说不大可能，周知春可开不了这个口。
也对，像周知春这么好面子，能拒绝上门借钱的就算不错，要让他开口要钱绝无可能。
冯燕絮絮叨叨地说着许久没见面的姐妹们，听得周敏直犯困。
她想，幸好冯燕有自己的喜好，不管是看花拍照，还是和微信群里的姐妹们家长里短，至少婚姻之外她有自己的乐趣，可以平一平生活里鸡零狗碎带来的不快乐。
……
夏末的晚风，清爽宜人，周敏坐在窗前写日记。是一本新的日记本，扉页上贴着她喜欢的糖纸，可日记第一页就是不高兴的事——期末考试她考砸了，从班级前十名一下子掉到二十多名，是她不努力么？还是她变笨了？她似乎确实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记忆力也有点退步，晚上睡眠也不是很好，偶尔会犯困。
周敏合上日记本后，冯燕从外面进来，门也没敲，直接闯进她的卧室，把成绩单拍在桌子上：“你们班主任问我你为什么退步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能说什么？我们一心只想着赚钱，让你生活得好一点，什么都尽量给你好一点，不说最好，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冯燕从学费、生活费各类开销，算到为周敏攒的上大学的钱，一笔一笔清晰明了。
周敏低着头不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站在冯燕和周知春的角度，她没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没能好好学习，没能取得好成绩，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原来小孩子好好学习，是为了报答父母辛苦赚钱养家。这笔账原来是这么算的。
若干年后，周敏大一些，才理解原来父母养孩子就像投资，孩子出人头地，父母才能有收益。如果不幸，孩子资质平平，那就求个平安健康有人养老。最糟糕的是，反过来啃老的。
周敏醒来时，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沦为啃老的那一群。虽然资质平平，但作为独苗苗的她，会努力让二老晚年轻松一些。不求高收益，尽量平上冯燕手里的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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