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里的身体本就没什么大碍，加上他年纪小，恢复快，晨起时还蔫蔫的，午后便又恢复了活力。
但恢复归恢复，御医开来的药还是得吃。
方御医开的药以滋补为主，在这个时代算不得多苦，但看到那黑漆漆的药水，景里仍是皱了眉头。
6058解析了一下这碗药，确认没有问题后，景里才如临大敌地将药端起。
“殿下。”菁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景里的手心里多了两颗饴糖，“喝了药再吃，就不苦了。”
她笑得依然温和，却让景里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菁菁对景里的态度，相较三年前，发生了一些转变。
这转变究竟为何，景里尚不明确，但菁菁总不会害自己。
对此，6058悄悄叹了口气。
朗月的意思其实很明显，菁菁这个大宫女未来会成为景里的妾室已是板上钉钉，只是景里此前从未经历过古代，对这些不太了解。
朗月在这个时代应该算得上特立独行，没有“夸”一下塞一个女人到景里床上，而是精心挑选出菁菁，让两人从小培养感情。
菁菁前些时日及笄，未来的事情应该已经听主母说过了，再面对景里，难免显出一些少女的娇羞来。
但景里不懂，只觉得菁菁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6058提前准备好了幻境卡，若是真到了景里要与菁菁一起躺在床上那一步，也能用幻境模糊过去。
就是不知道那时候的虞安知道了会怎么想。
是因为吃醋涨好感度？或是因为不甘涨黑化值？亦或是与他三年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当下景里和6058需要关心的，还是次日出宫的事宜。
这个世界的异常值一直没怎么下降，6058的能力受限，他无法跟着景里出去，也无法掌握整个世界的动向，只能依靠观察员系统，陪在他身边。
也就是说，这趟出宫之行，大部分时间都要靠景里自己。
6058对景里并没有什么掌控欲，但想到崽崽要自己面对危险，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样的失控感让他有些忧心。
景里临行前，6058将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想了一遍，不仅在观察员系统里准备好了能用上的卡片，还用赝品系统的点币换了几个保命的道具。
如此，加上朗月派去的侍卫、跟随景里同去的曾沅和元蓝英、有可能会合的虞安，6058才稍稍觉得安心。
此番出行，除了包括景里在内的五位皇子，皇子们的生母、几位大臣也会同行，据说皇帝打算趁着这次机会举办一场春猎，好让一同前去的各位玩个尽兴。
天刚擦亮，景里便被菁菁唤醒，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朗月的马车。
马车的乘坐体验自然比不上前两个世界的交通工具，马蹄嘚嘚作响，车身摇晃，好在朗月的车厢足够宽敞，景里并没有觉得太难熬。
接近宫门的时候，景里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感。
困意一扫而空，景里眸子微亮，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只一眼，便因眼前的场景而陷入了短暂呆滞——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了黑影，大片堆积的黑影。
这些黑影似是从天空铺展开来，凝结成厚实的黑云，底部似乎不堪其重，欲滴不滴，垂落下一条条黑色雾柱，若是远看，这座城市大概会像是被一把钢刷笼罩其中。
景里没忍住有些反胃，干呕了两下。
一旁的菁菁立刻递上了温水：“殿下，若是感觉不适便坐正，这路还长呢。”
景里接过水抿了一口，摇摇头，继续趴在车窗边往外看。
除了从空中倾斜而下的黑影，地上也有不断涌动的黑影。
与上个世界形成虫子的黑影不一样，这个世界的黑影以液体的形式在地面上波动，质地粘稠，几乎没过路人的膝盖。
或许是没有化形的原因，普通人并不能看见这些黑影。
但这个世界的天空总是笼罩着一层雾意。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景里轻声呢喃，心中压抑。
皇城里的明朗与皇城外的黑暗，光是看黑影已经就足以让人心惊，更不提城中百姓的生活情况。
除了官道，城中百姓们常走的路都是最普通的泥巴路，几乎没怎么修整，城里与城外，除了屋舍似乎没什么区别。
街道边上，卖日用品的店铺门可罗雀，反而医馆与白事的店铺络绎不绝，街道上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像是中药的苦味与某种骚味的结合。
百姓们个个身形佝偻，行色匆匆，脸上不着一丝笑意，就连孩童，也都是脏兮兮乞儿。
从景里的视角来看，这些百姓蹚着黑水，双目浑浊，每个人都呈现出来一股死气。
但诡异的是，当带有皇室标志的马车经过，这些百姓便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纷纷冲了上来，整齐地在官道两边跪成一片。
他们的表情中有畏惧，但更多的还是敬意。
一种近乎狂热的敬意。
这状态与景里认知中的不太一样，如果说造成他们生活不堪的一切是源于皇城的话，这些人只会有惧，不会有敬。
他将这个疑点记了下来，在系统里反馈给6058.
几乎失控的世界，果然没有皇城中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景里看了看车厢内，朗月正在闭目小寐，少数几位如菁菁这样贴身宫人，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
景里心念一动，从系统中取出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凝聚了自己能量的符纸，撩开车帘，符纸悬空，在贴近车厢的位置，跟随车厢——准确的说，是跟着车厢中的景里而动。
车厢外的黑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涌动更为明显，距离车厢近的，竟是探出了一只类似触手的玩意儿，凑近了符纸。
在它靠近的一瞬间，符纸周围金光大亮，以符纸与触手相接处为中心，四周的黑影形成一个旋涡，朝着符纸涌去。
很快，符纸便无影无踪。
景里面色沉重。
这一切的发生只一秒不到，要知道，这样一只符纸，在上个世界几乎可以解决掉四十平左右的黑影，或者可以对黑影产生六小时左右的防御。
在这个世界，一秒钟，只吞掉了不到一平米的黑影，而这些被吞掉的位置，很快便被流动的液态黑影补足。
通过这个数据，景里再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污染程度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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