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到客厅时，宋弈和武清霜已经收拾好，换了干净的衣裳。
“哥，陛下那边可处理妥当了？”宋砚问。
宋弈点点头。
宋砚犹豫了一下，道：“这次向镇南王求救，果真没有问题吗？镇南王当年可是因为和先帝竞争失败，才被先帝调配到南境去的。眼下太后已败，镇南王或可能成为陛下新的威胁……”
宋弈道：“我亦有此忧，但此前陛下身陷绝境，求助于镇南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宋砚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宋弈犹豫了一下，转向武清霜，“嫂嫂，不知可否借一身衣裳给南依？”
武清霜一时没反应过来，“借……衣裳？”武清霜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们……”
宋砚被她盯得有些心虚，忙道：“先前，南依的衣裳在宫里染了血，穿我的又不合适，所以才想向嫂嫂借一身。”
武清霜这才恍然大悟，“哦~，可以，那你稍等。”
武清霜转身回房取了一套衣裳，拿来给宋砚。宋砚道了谢，便出去了。
武清霜见他走远了，才问：“听说万医谷的人闯宫，杀了好多禁卫兵。”
宋弈道：“此事，我也听说了。”
武清霜啧啧叹道：“沈姑娘看起来冷冷淡淡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竟还武艺高强，她胆子也太大了，带着一百来个人，就敢去闯宫，可真是疯得不要命！”
宋弈看向门外宋砚远去的身影道：“五年前，她还未进门，君实被陷害遭流放，她就执意要跟着去。沈姑娘虽然看着性子冷淡了些，但的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武清霜掰过宋弈的脸，“你别羡慕，倘若你有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的。”说着，她还顺手揪了揪宋弈的脸蛋。
宋弈失笑，拿下她的手交握在手中，“我自是知晓。”
武清霜扬起唇角：“这还差不多！”
宋砚拿着衣裳回屋时，沈南依正坐在床边擦头发。
宋砚走过去，把衣裳递给她，见她肩背处的衣裳已被头发上的水洇湿，拿过她手里的巾帕，从后面给她细细地擦。“你这衣裳都湿了，头发擦干了就赶紧换了吧，现在天气渐渐凉了，当心着凉。”
沈南依嗯了一声，乖乖任宋砚给她擦头发。
“好了。”宋砚走到架子旁去搭巾帕，“过会儿换了衣裳，再出去晒一晒，干得……”宋砚一转身，便见沈南依已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宋砚目瞪口呆，“你……”他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抱歉抱歉，我我我……出去等你！”说着，宋砚慌忙夺路而逃——结果“咚”地一声，一头撞上了洗脸架，他晕头转向转了半天，才找到门在哪儿。
沈南依见他像个无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不明所以。她套上武清霜的衣裳，左瞧瞧，右瞧瞧，这是一身窄袖劲装，和她从前的衣裳不一样，通体都是玄色，只在领口和腰带处镶了一条暗赤色的边。
宋砚站在院子里好半天，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怎么也想不通，南依再怎么也是沈家这种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心性怎会像个心智未开的孩童？连最起码的男女之防都不懂，这幸好遇上的是他，若是遇上旁人，叫他该如何是好？此事，他觉得有必要和南依好好谈一谈。
沈南依不久也出来了，宋砚一见她，好不容易才稍稍缓和的心跳，陡然又快了起来，他的脑子有些不听使唤，总是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他飞快摇了摇脑袋，偷偷瞥了一眼沈南依，脸不觉又烧起来了。
沈南依看到一旁有个秋千架，微愣，“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你祖父做的秋千？”
沈南依没听见他回应，有些奇怪，一扭头便见宋砚站在树下发呆。
沈南依也没去打扰他，径自走到秋千边，坐上去，轻轻摇晃起来。她的长发被风带起，随着秋千的晃动飘起又落下。
宋砚好半天才神思回转，见她已经坐上秋千了，犹豫了一下，抬脚走到她身旁。“我推你？”
沈南依点点头。
宋砚没有从她脸上见到半点尴尬或者羞怯的影子，她的眸子一如从前，纯澈干净，似乎她压根没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宋砚走到她身后轻轻推着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宋砚轻轻推着她，秋千在风中来回荡起来。宋砚沉思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南依……”
“嗯？”沈南依偏头看他。
宋砚顿了一下，推秋千的手停了下来，秋千晃动的幅度也缓了下来。宋砚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以后……”
沈南依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宋砚被她纯澈干净的眼睛盯得有些双颊发烫——好像只有他才是那个心思龌龊之人。
他心里一边嘲笑自己终究不过是个世俗之人，又一边温和地提醒道：“你以后莫要当着别人的面随意脱……衣裳。”
沈南依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我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脱衣裳啊。”
“我的意思是，方才我还在场，你不应……”宋砚没好意思说下去。
沈南依似乎才明白他的意思，又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别人’。”
宋砚：“……”
她理解的“别人”和他所说的“别人”好像不是一回事。
宋砚一时间甚至不知该怎么和她讲明白。可她天性如此，那些用来规束世人的礼节规矩，于她而言，不过都是枷锁。宋砚想了想，只好作罢了，反正他们也要成亲了，“那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沈南依想了想，点头应道：“嗯。”
秋千渐渐停了下来，她一个翻转，调转了方向，目不转睛地仰头盯着宋砚，发现他又在发呆。
宋砚大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神思被拉了回来，“怎么了？”
沈南依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宋砚轻轻抚着她的背，“是不是今日的事还有些后怕？”
沈南依点点头，手臂箍得更紧了一些，“我听他们说你造反，我不信。我想去找你，他们不让，还要杀我，我害怕你出事。”
宋砚知晓她所说的是闯宫之事，他从身后解开沈南依的手，微微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以后，莫要再做如此凶险之事。你担心我的安危，我也同样担心你的安危。你若因我出了什么事，我会愧疚一辈子。”
沈南依楞了一下，缓缓点点头。
宋砚这才松了一口气。“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南依想了想，道：“你做的，都好。”
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宋砚却突然听得脸一热，心也跟着跳得快了起来。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在哪些平凡的时刻，带给他意外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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