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成顾七远的人捂着半张受损的脸，眼神闪烁，支支吾吾，惹得司马少谦怒气更盛。
李清涟在一旁道：“少谦哥哥何须问他，问我啊，我知道。”
司马少谦扭头看她得意的表情，“你知道？”
李清涟傲娇地扬起半边眉，道：“对啊，不过少谦哥哥这时候才发现顾七远不在了，实在让我很意外啊。”
“我……”司马少谦心虚地想起来这几天他只顾着自己伤怀了，倒是一点没留意顾七远的异常。
李清涟看他的表情就猜出了大概，司马少谦与敌国将军的事在魏国传得满城风雨，有说他痴心一片的，有说他心智有缺，更有说他色欲迷眼被人耍的团团转的。
李清涟自认为还算了解司马少谦，他们口中的司马少谦都不是真正的司马少谦，一个绝顶聪明、勇武超绝的人，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那般不堪，但如今一看，倒是令她改观不少。
司马少谦不仅会爱上别人，更会为情所伤。
那人一死，他更是伤心得连身边最重要的顾七远都能忽略了。
李清涟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但很快就消散了，说到底，就算她喜欢司马少谦，但如今司马少谦不喜欢她，心中更是有了别人，她也不会自讨苦吃地往上靠。
她和顾七远是一类人，她只会喜欢一个人，但如果那个人有了别人，那她就不要了。
顾七远和她一样，但又不一样，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顾七远太善良，太听话，太容易被人蛊惑而失去本心了。
更何况他招惹的还是司马玉权，这样一个玉面老虎，若是不让他在司马玉权身上吃些苦头，让他明白司马玉权是什么样的人，他早晚会被人耍得连自己爹娘都忘了。
更别提当初所说的，愚蠢又单纯的希冀：愿与所爱之人，相守相伴一生。
而司马玉权一个深受皇权浸淫的薄情人，绝不是值得相伴相守一生之人。
李清涟道：“不过没关系，我来这里也正是为了告诉你，顾七远被司马玉权幽囚于东宫了，你要是不去救他，他怕是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司马少谦眼中掠过惊讶，但稍稍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整个皇城有胆量囚困手握兵权的顾七远的人，也就只有与他关系过密的太子了。
——
今日的顾七远很听话，司马玉权也终于能在繁忙的琐事中抽身，与顾七远在屋子里闲适地待了半天。
顾七远安静地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目光空灵地望着窗外的细小飞雪。
司马玉权从堆叠成山的奏折中抬起头，近日来，父皇的身体衰弱，人老了，病体缠身，手中紧握着的权利也不得不稍稍松手，交付到他的手中。
只要和公主成亲，他就能彻底稳坐太子之位，届时父皇退位，他就能真正成为整个帝国的掌权人，再也不会有人能压他一头！
权利是他追逐了半生的东西，此前仍是虚无缥缈，但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他彻底地握在手中。
伏案近两个时辰，司马玉权的眼中丝毫不见疲惫，反而金光熠熠，当他沉浸在能够有朝一日掌控一切时，目光中，顾七远的身影已经盈满了他的视线。
他回过神来，发现了这一幕。他心中激昂的江河霎时变得安静下来。
顾七远半束着头发，侧脸俊逸，肩膀上披着雪狐大氅，又乖又呆的模样，好像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不管是怎样过分的事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司马玉权呼吸稍滞，他不忍打破这一切，但他很快明白过来，顾七远是他的，他已经拥有了他，所以打破也没关系，只要顾七远一直在，他就可以随时享受到这样安逸的时刻。
司马玉权从书案前起身，走向了顾七远。
顾七远不知在发什么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司马玉权的到来，等司马玉权将他揽入怀时，他就像被吓了一大跳一样，表情惊恐。
司马玉权盯着他剧烈颤抖的瞳孔，皱起了眉，顾七远从不是容易受到外界惊扰的人，也很少流露出害怕的情绪，面前的顾七远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司马玉权似乎才意识到，曾经蹦蹦跳跳、敢怒敢言又会用拙劣手段哄他开心的顾七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面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反应过激，战战兢兢的顾七远。
司马玉权不经意流露出的不悦，吓得顾七远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我不想出去，别生气好吗？”
但一直以来百试百灵的话，此刻却让司马玉权脸色更不好了，顾七远不敢说话了，他的脑子就像是生锈的零件，在面对司马玉权时就会彻底变成一堆没用的废物。
司马玉权看着他慢慢垂下来的脑袋，心中惊讶，记忆中总是傻笑又吵闹的顾七远逐渐模糊起来，浮现而出的是面前这个又呆又沉默的脑袋。
他惊觉顾七远的变化，却觉得很荒谬，不过是关了不到一天，难道就把人关坏了？
怎么会有如此脆弱的人？
司马玉权扣着顾七远的下巴，逼着他抬起脑袋直视他，如此更清楚地看到了顾七远眼里的东西，除了惶恐、害怕、不安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那双望着他的星星眼便成了幽黑的泥潭。
顾七远被掐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嘴唇轻颤，他过分迟钝的脑袋完全不知道司马玉权为什么会生气，他绞尽脑汁，最后也只会磕磕绊绊地说出那些在他脑子里当成安全词嚼烂的话。
“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司马玉权却冷声道：“不对。”
顾七远脑子更乱了，他一紧张焦虑，耳朵里就会涌入许许多多的声音，尖叫、哀嚎……还有他自己的哭喊……
太可怕了，顾七远的身体开始抖的更加明显，他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司马玉权，乞求道：“告诉我答案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会记住的……”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顾七远得不到司马玉权的宽恕，彻底坠入了冰窟与火渊。
他在司马玉权的怀里缩成一团，紧紧捂住耳朵，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嘴唇很快被他咬破了。
司马玉权似乎叹了口气，抬手覆在他捂着耳朵的手上，道：“我没有问你问题，顾七远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好吗？”
也不知道顾七远听进去了没有，司马玉权感到怀里的人渐渐止住了颤抖，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他的胳膊，仿佛在取暖。
司马玉权愣了一下，垂眸看着顾七远圆圆的后脑勺，心中突然释怀了。
好吧，脑子坏就让他坏吧，只要不离开他便是傻子他也能养。
司马玉权想得倒是美好至极，但司马少谦却并没有打算把顾七远交给他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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