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郁眠目眦尽裂，倒退着被震开数千米后，一步缩地成寸逼近，看见了地上如水镜中一模一样的寂静面容，毫无血色。
“升…卿…”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下颌骨锈迹斑斑，分明只是简单的呼唤，却艰难的像是掰碎下巴才能发出，眼神一点点死寂黯淡。
甚至不敢去触碰，像是傻了一样，化作无情的木头人，呆愣站在原地，动都不能动弹。
直到神识突然发觉异样，她木着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眸看去，没有恨，没有杀意，里面甚至没有一寸光。
只见魔尊…或者说卫砚，仅剩的半副带着仙骨的身躯竟然还能颤巍巍地动弹，她单手控制住了魔剑，剩余的半颗眼球中，神情唯余下孤勇的平静。
她丝毫没有一瞬犹豫，动作颤抖着反手执剑，穿心刺去。
可惜力气太小了，剑身卡在身躯上，她目光看向郁眠，平静地示意她动手。
郁眠身躯一卡顿，脑海似是终于反应过来，眼眸猩红爬上，身躯瞬移靠近，毫不犹豫一掌迎上。
噗——！
魔剑穿心而过，一切归于寂静。
嘀嗒…嘀嗒…嘀嗒……
天上淅淅沥沥的清雨开始落下，落到地面上后，覆盖去血雨留下的痕迹，还大地一片清明。
郁眠在雨中直直站了片刻，机械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随后静静转身抱起了升卿，像是木头人一样歪着脑袋，面颊贴在那张从来没有多少温度的脸上，化作一尊静谧的石像。
她的灵魂在分崩离析，外在却美的像是一只落水的蝴蝶，泡在福尔马林之中，透着阴冷潮湿的美。
一切腐败，从鲜红跳动的心开始，凋零枯萎。
天地清辉缓缓洒下，天道的功德金光一阶一阶化作登仙的阶梯，朝着真正的天门延伸而去，大门敞开。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一切飞升之时才会出现的神迹终于在万年之后，再度出现。
那一级一级的阶梯一直延伸到卫砚尸首之前。
这是千鸿尊者卫砚的飞升之路，上面空荡荡的，昭示着那位千年之前，名满九州的尊者，以半副仙躯谋划千年，仙解化魔了……
天道喜色难掩，朝着大界迈开一步，大道奖赏获得的灵力充沛无比，好似不要钱一样的洒下，魔域成功被攻克，便可化为下一块生灵版图，再过万年，便会化作一块新的九州大陆。
护住顾如瓷的阵法刚刚被震碎，她受着重伤，靠着神识找到方位，跌跌撞撞朝着这边走来，脚步踉跄颠倒。
天地茫茫一片，她分明什么也看不见。
却还是找准了方位，朝着卫砚残破被贯穿的身躯缓缓跪下，三千雪法拖地沾湿，她全然不顾，双手轻轻抬起放在额上。
恭敬弯下身躯，行三叩之礼。
“徒儿，恭送师父…”她暂时的失明，看不见此刻卫砚那副身躯的狼狈。
那真正明月清风般的人，便永久留在了脑海之中，成为她永恒的记忆，她的引路人，她的师父。
郁眠见此情形，明白了过来，原来天道说得最后一位有机会飞升的仙不是升卿，是卫砚……
难怪，自己看见的是师祖卫砚的脸…难怪……
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她的妻子死了，郁眠眼皮微微抬起，看向天穹，呆木的脸上涩然滚落两行清泪，抱着升卿的身躯陡然跪了下来，脊背直得像是一把断剑。
“天道，你答应过我让她活的，求你救她，我什么都不要，修为，寿命，乃是生命，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
“我只要她…活！”郁眠祈求之心诚挚到偏执，甚至主动散去身上剩余的天道力量，回归天地之间。
没了那些力量支撑，原本身上的伤瞬间加重，灵肉碎开无数细小的裂痕，她就像是一具碎瓷娃娃，几乎以命相要挟。
甚至可以预见，天道只要点头，她愿意立马道陨，消散天地之间。
顾如瓷听闻倏然扭头，她看不见周遭，不知道发生什么，骤然知晓小师妹陨落，心头一颤，小师妹若真的陨落，她不可能无感知。
天道无声，需要解道之人。
她缓缓抬头，聆听天意张开手掌，一道金花落到她手中，顾如瓷神识划过，随后带着半分安抚温声道：“小眠儿，天道说…小师妹没死…”
郁眠瞬间扭头看去，神志像是顷刻回神，面上终于有了表情，希冀的模样脆弱的像是一块琉璃，声音很轻很轻地问了声：“真的？”
好像怕太大声了，就将这份喜悦击碎了。
似是为了证明顾如瓷所言，天道朝她们倾洒数道紫气，修复她身上伤痕，剩余更多的涌入了升卿的身躯之上。
“不要…不要给我…都给她…”郁眠推辞着朝身上涌来得能量，几乎全部注入升卿身躯之内，甚至自己过往攒的功德，灵力，能给的全部都随着天道施加的能量汇入其中。
几乎同时，地面涌起的一朵巨大金莲绽开，发出孩提的哭声，两人神识瞬间被吸引过去。
顾如瓷靠近抱起那个孩子，朝郁眠道：“是宗主…他回归幼年时了…”
郁眠看着能死而复生的宗主，像是被注入一口生气，终于清醒活了过来。
宗主都可以复生，升卿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可全部能量都注入之后，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动静，甚至连心跳都不曾有过一声，安静的像是橱窗里最精美的玩具，慌乱笼罩着她的意识。
“为何不醒…”
“我要…怎么救她？…要怎么救她？！”
她紧紧拥住升卿，浑身颤抖的像是雷雨下悲鸣的猫儿，无措的像是笨拙的孩童，却呜咽着不敢放声哭出来。
顾如瓷接受到来自天道的意志，面色霎时一凝，看着郁眠如今的样子，只能抱着宗主，脚步轻稳来到郁眠身边安抚道:“小眠儿，你先冷静下来…此事可能要从长计议。”
她手轻轻拍到郁眠肩膀上，动作微示意身后来人。
咚——！
郁眠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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