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厥神情尴尬的一咳，随即瞪了韩平一眼。
用手捋了捋颌下的短髯，神情自若的说道：“那我韩氏当交好屠岸贾，以便...”
“万万不可！”
韩平连忙打断了韩厥的话，急促的说道：“父亲非但不能交好屠岸贾，反而要在表面上与其为敌，处处针对，如此，方能让国君安心，两家才都能无恙。”
“不错...”
韩厥一经提醒，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两个大族无论如何不能走得太近，尤其是屠岸贾与自己，一人在朝，一人在军，若是走得太近，国君夜里安能入睡。
到时势必打压其中一家，谁能确保国君打压的不是韩氏，想到这里，韩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韩厥暗自感叹自己真是带兵多年沉浸军事，对君王的心思把握上远不如朝中诸臣，甚至儿子都比自己看得更清。
“唉！...”
韩厥叹息一声，朝中权力斗争的残酷和局势的复杂多变真是让人心力交瘁，稍一疏忽就是塌天之祸。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一脸自若的儿子，不禁心里又有了莫大的安慰，有子如此，我韩厥也敢奋力一博。
不顾韩厥内心世界的思绪乱飞，韩平的声音又响起来：“孩儿窃以为，父亲当轻朝堂而重军事，虚都城而实地方。”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在给韩厥时间听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续了满满一坏水，水花四溅，撒落在杯子四手的桌面上，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放在桌上。
“轻朝堂而重军事，虚都城而实地方。”
韩厥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韩平接过话茬接着说道：“不错，父亲本身就是武将出身，专注军事不涉及朝中大臣的明争暗斗，纯粹的武将不会引起国君的忌惮，就是偶有行差踏错，国君反而会认为莽夫粗枝大叶而不加怪罪，这是其一；”
“其二，都城公卿大族众多，天子脚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公室大夫等权贵关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入泥沼不能自拔，让人的精力都消耗在无意义的争斗当中，从而错过发展时机。”
“父亲不如主动退让，即能获得国君和众臣的好感，让其各方放开手脚倾轧。自己也能悄无声息的将精力放在地方上，有二十年的深耕细作苦心经营，当能打下一片基业，到时回头与朝中群雄一争短长。”
“这晋国天下未必没有我韩氏一席之地！
“好...”
韩平的隆中对一出，话音刚落，韩厥‘哗...’的一声站了起来，击掌叫好，脸的兴奋的表情怎么了掩饰不住：
“哈哈哈...我韩厥有子如此，当是我韩氏之幸啊，哈哈哈...”
说完满意的看着韩平，高兴的用手捋着短须，笑得合不陇嘴。
良久韩厥才平复激动的心情，现在也不敢小觑儿子的见识，便问起来：“那我韩氏该选何处为立业之基？”
“北方，我韩氏当向北方发展。”
韩平似胸有成竹毫不犹豫的说道。
韩厥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摇摇脑袋一脸咤异的问道：“北方？北方可是蛮荒之地，戎狄混杂，气侯严寒，环境恶劣，人口稀少。众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会认为北方是立业之基？”
韩平扶着韩厥坐在了椅子上，给韩厥倒是一杯茶水，缓缓的说道：
“父亲说的没错，我当然知道晋国的南边和西边地理位置优越，水网密布，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城镇富裕。可好地方人人都想要，朝中公卿大族纷纷插手，地方豪强富户实力强大，随便一个地方都盘据着好几股势力。这个城池是栾家的地盘，那个城镇是郄家的势力范围，父亲也有插手其中，当然了解其中的复杂关系。”
“而且西边毗邻秦国，南边和楚国接壤，三国势力犬牙交错，几乎年年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时不时还来个三国混战，各方都是寸土必争死战不退。而且边境的守军大都控制在国君的手中，处在这样的环境下，父亲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有做为。”
韩平看韩厥听的认真，又接着冷静的分析道：“而东边几百里大山鸟兽横行人烟稀少，属不毛之地不提也罢。”
“北方地域辽阔，连接广阔无边的大草原，战略纵深庞大，回旋余地高。虽然气侯严寒，戎狄混杂，但各族群分散而居，至今没有形成一个统一而稳定的政权，这就是我们的机会。白狄和赤狄年年为祸，袭挠边镇，国君甚为头痛，若父亲主动请缨，借北方借抵抗外敌之机，大量组织军力，陪养更多我韩氏的能争善战之将及中层领军将领。”
“如此，不须二十年，父亲依靠这些将领便能拉起数十万大军。待朝中有变，父亲挥军南下推翻姬氏，而后可割据北方，封君建国，南面而座，与朝中大族同分晋国。而若是时机合适或后辈争气，吞并三晋，与秦楚共争天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或许我韩氏后辈杰出之士就能在此基础上，诛秦灭楚，一统天下，建立万世不移之帝业。”
韩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加上了份量最重的一句话。
“哗...”
韩厥豁然站起，胸口巨烈起伏，双拳紧握，双目如电，牙关紧咬，表情极其严肃，显得内心激荡不已，望向窗外远处的大山，似乎看到了辽阔的万里河山。
良久，韩厥心情渐渐平复，神态恢复自然，坐下下来，眼神复杂的看了韩平一眼。
好像头一回认识眼前的儿子。
“没想到你的眼界心胸比为父还要更加深远宽广，为父还是小看你了。若说这满朝的公卿大族数十代的传承，哪个没有在心里偷偷想过化家为国，光大祖宗之基业，那我是不信的。如今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为父就是拼了老命也会奋力一博，不然，以后有何颜面去见韩氏的列祖列宗。”
韩厥感叹的说道，如果说一开始还有忠于国君死保赵氏的心态，此刻也是一点也不剩了。
毕竟在巨大的历史机遇面前，任谁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的，否则就是家族的罪人，满朝的公卿大族谁不是以光大宗族为已任，相信任何一个家族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连屠岸贾这外来的客臣都做如此之想，何况其它家族。
韩平怕韩厥被自己的话语鼓动的乱了分寸，连忙提醒道：“父亲切勿贪大，一定要分两步走，先分晋打牢根基再图其它。”
毕竟任务才是最重要的，等任务完成之后，随便韩厥怎么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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