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让人把车停在了马家围子的路口。
“三哥？”
龙三临下车的时候，被龙五叫住了，马家对龙三积怨很深。
当年的事龙五听三哥和春妮都说过，他害怕三哥一个人去有危险。
车上有外人，这话还不便明说。
龙三摆摆手，示意龙五不用担心，打开车门，当先跳了下去。
玉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马涛随后下车，下车以后，并没有着急关车门，而是又把头伸进来，说了一句:“三婶，五叔你们放心吧！”
说完用力关上车门，往后退了两步。
吉普车喇叭响了两下以后，开走了。
龙三眯起眼睛，迎着阳光打量了一下马家围子，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马家围子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背起双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马家大院走去。
马涛在后面紧紧跟着。
拐过两个街角，马家大院就在眼前了。
昔日的高墙破损了不少，如今已是残破不堪。
龙三顺着大门进去，马涛跟在后面，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马玉山站在房门前，看见龙三和儿子进院，明显吃了一惊，但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他没有立刻转身，也没有出声打招呼，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好像看着两个陌生人。
“爹，龙三叔来看你了！”
马玉山明显苍老了，满脸菜色，头发花白，但腰背挺直，也不知道是不是硬装的！
看见父亲没有回答，马涛尴尬的冲着龙三笑了一下。
“三叔，我爹的耳朵有点背！”
马玉山白了儿子一眼，怒喝道:“你回来干什么？我早和你说过，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儿子！”
“爹，你这是要干啥？”
马涛无奈的说了一声。
“马大哥，你还好吧！”
龙三没理会马玉山对马涛的呵斥，还是礼貌的和他打了招呼。
马玉山其实从龙三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此时，他故意弯下腰，眯起眼睛:“不敢当，我马玉山小小老百姓，可不敢跟你这么大的干部称兄道弟！”
龙三无奈的笑了:“这么多年，大哥这脾气是一点都没变！这都到家门口了，我就厚着脸皮，进屋讨杯水喝！”
马玉山虽然嘴上没答应，但是往旁边闪了一下，把门口让了出来！
龙三也不客气，当先进了屋。
听见外面的说话声，马涛娘急忙从屋里走出来，刚到门口，迎面碰见进屋的龙三。
“龙……”
三兄弟三个字还没等出口呢，就被马玉山一眼瞪了回去！
笑容僵在脸上，马涛娘的双手不断的在裤子上摩挲，脸涨的通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看见跟在后面的马涛，他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上两次儿子回来，老头子可都没让进门。
今天龙三亲自登门，看样子父子关系能缓和了。
其实，这些年，马涛娘从老头子的言语中，也听出了悔意，当年的龙三确实是诚心想帮助马家度过难关。
老爷子的死就是个意外，但这些话，马家两兄弟是不会说出口的。
所以马涛娘还是担心，马涛和盼盼的事，不会有结果。
龙三这次来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明白。
是想促成马涛和盼盼的事，还是想让他们彻底分开呢？
马涛娘不声不响的倒了两杯水。
龙三也没客气，自己坐到椅子上。
马玉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
还是龙三打破了沉默:“马大哥，以前的事谁是谁非咱就不提了行吗？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马家对龙家的照顾，老爷子的死是个意外，但我有责任！我不推诿！”
“离了马涛，盼盼能找到婆家，离了盼盼，马涛也不会打光棍！但两孩子从小长大，这份情义，他们忘不了，大哥，就别难为他们了，定个日子，把婚给他们解了吧！”
马涛娘的眼里立刻闪出泪花，依着她的意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但看到马玉山冷着的一张脸，把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马玉山拿起炕上的烟笸箩，放在腿上，慢条斯理的卷了一根烟！
但马涛娘却看得清楚，他卷烟的手一直在颤抖。
龙三也不催促他，任由他把烟卷好，狠狠的抽了几大口。
“我管不着！”
马玉山沙哑着嗓子说:“我马玉山吐口唾沫都是钉，说出口的话是不会变的！”
“马涛从出了家门的那天起，就不是我儿子，他想娶谁，和我没关系！”
“爹，你非要这样吗？”
马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龙三那样一个身份的人，低声下气的和马玉山说话，可马玉山仍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让马涛十分难过！
“你别叫我爹，我有三个儿子，不缺你一个！”
“嘭“的一声响，把马玉山吓了一跳。
马涛娘拿起马玉山面前的水杯使劲摔到地上。
“你还有完没完？你非要把儿子往死路逼啊？你明知道两个孩子谁都离不开谁，你还非要这么干，我告诉你，我大儿子要是有啥事，我也不活了！”
马涛娘的举动，马玉山明显愣住了，她软弱了一辈子，在他面前，从来是大气都不敢出，今天到底是谁给的胆子，居然敢摔杯子了？
“呵呵，都反天了！”
马玉山气笑了:“死吓唬谁呢，都死去，没人拦着你们！”
马涛娘愣在当地！
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
“马玉山你没良心，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给你生儿育女，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马涛急忙趴着门缝往外面看，果然院子里已经有几个人开始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了。
“娘，别哭了，让人看笑话！”
马涛的话立刻让他娘止住了哭声。
她一向是个最要脸面的人。
“回去吧！”
马玉山无力的摆摆手:“龙三，说实话，我早就不恨你了，但也没法原谅你，这么多年，我早就想明白了！我爹的脾气，放在当年，无论是谁来马家围子，他都只有那一条路！”
一声长叹过后，马玉山接着说:“但无论怎么说，我爹的死都跟你有关系，这就是命，认命吧！”
“马涛订婚当天退亲，让我在马家围子抬不起头，从那天起，他就被我赶出家门了，以后，他生的孩子都不准姓马！”
龙三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的坐了良久，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一只脚迈出门槛，他停住了，回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谢谢你，马大哥！”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马涛哭着大喊了一声:“娘，你保重，就当你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转身向外面跑去，追赶龙三去了！
马涛一走，他娘冲过去，抓住马玉山的衣服领子:“你还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马玉山又一声长叹:“一对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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