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终于，一直没说话的道清开口：“那请您让我去收复人类的领地。”
“不愧是大功德者。”林鹰啪啪拍手，“可是你怎么去？
军队现在都抽不开身，他们需要保证所有工厂的运转，还要收集重要的物资以提供科研，就连休息都只是从城外工作换到城墙上去布防而已。
难不成你孤身一人去？”
“也可以……”
“别逗了！”林鹰再次打断他，“就算你不怕死，城里的市民也不会同意的——你的血很宝贵，是目前最重要的资源，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下道清有点火了：“可我的性命不仅仅属于你们！”
“那你的性命属于谁？”林鹰咄咄逼人，“属于正义和人民？
那究竟是属于谁的正义，还是哪一部分人民？”
道清直视他的目光，过了足足一分钟，才坚定的开口：“属于爱惜生命的人，如果非要把无辜的人分成许多部分，那我愿站在最弱势的那一方。”
他说完，双手合十在胸前，低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林鹰挑起眉毛：“看来大师是准备抛弃中都啊。
杜女士，你呢？
与其在这里唧唧歪歪，不如……”
“我同意开启全民公投！”杜梅花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反对者超过百分之五十，你就要收回这道命令。”
林鹰笑起来：“没问题，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独裁者。只要到时候你别失望得哭鼻子就行了。
杜梅花咬牙切齿的拍了拍沙发扶手，扭头出了办公室。
林鹰十指相扣托住下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宁桐也靠在上一层楼的楼梯口，听着疾速向下的脚步声发愣。
咚——
居民终端响了一声。
宁桐抬起手，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这么一会儿就把全民公投做出来了。
她隐约觉得，林鹰早就做好了公投的准备，他很清楚自己能得到什么结果。
宁桐点开消息。
“尊敬的中都市民，因为侵蚀爆发，导致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城市被毁。
大量侵蚀物盘踞城外，无数同胞无家可归，每日都有大量伤亡。
中都城在各位的努力下，成为目前相对安全的区域。
但目前涌入城市的人口已经超过一亿五千万，远超城市负荷，如果继续接收从各地赶来的难民，就需要各位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在食物分配和住房方面。
林鹰总督提出，将在城外建立待转运区，暂时关闭城门，等我们的生存物资增加，生存空间扩大之后，再继续接收难民入城。
现总督办发布全民公投，征求诸君意见。每台居民终端可投一票，选择之后不可更改。
谢谢大家。”
居民终端已经发放了五十万枚。
宁桐低头看着两根进度条。
很快，继续接收难民的进度条向前跳了一格，但紧随其后同意关闭城门的进度条也向前跳了一格。
她沉默的看着，楼下又响起了脚步声。
“来了，军队对这道命令怎么看？”
宁桐收敛心神，向下走了几步，侧耳听林鹰说话。
总督办外面戒备森严，里面却没什么戒备，是因为林鹰认为有资格进这个地方的人，就有资格知道总督办的所有决定。
但实际拥有不经过林鹰允许就随意进出资格的人……目前宁桐只知道自己一个。
来人是陆江。
“自然是反对的多。
军队是灾变前的编制，大家的家乡分布各地，之前以为所有的城市都被毁了，没有活人，自然全部向中都收缩。
现在已经确定，城市虽然毁得差不多了，但活下来的人却还很多，这些人当中可能就会有他们的亲人。
我们不出兵去救他们也就罢了，现在人家千里迢迢跋涉而来，还关门不让进，这肯定是不能说服人的。”
“那怎么办？”林鹰虽是问话，但语调并不着急。
倒是陆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话：“我不知道怎么办，老程发怒，说要带人去深城，也有不少人附和他们。”
“那就让他们去。”林鹰很平静，“老陆，你觉得什么是人性？”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陆江没说话。
宁桐也好奇起来，这时候，他总不会要讨论人性本恶来给自己找理由吧。
林鹰轻笑道：“亲人背叛，朋友反目，恩将仇报……那叫人性吗？
不是，那叫坏人！
舍生取义，舍己为人，大义灭亲……那叫人性吗？
也不是，那叫勇士或者圣人。
什么才是人性？”
林鹰十指相扣托着下巴，目光悠远的看向天空：“我有一个饼，分一半给你，我会挨饿；不分一半给你，你会饿死，那么分还是不分。
有人面临生命危险，我有能力帮忙，但会很麻烦。帮他可能惹麻烦，不帮他他一定会死，那么帮还是不帮。
这个选择才关乎人性。
因为保护自己没有错，但漠视生命肯定也不对。
我也想更多的人能活下来，但城里人也想好好活着。
严格来说，现在的中都城是靠现在城里这些人建设出来的，他们想要每天吃饱饭，想要一家人住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想要保护自己亲爱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依靠所谓人性来做选择的话，选择的结果只取决于你在城外还是城内。”
陆江自己坐在了沙发上，他很疲惫：“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我们也是人，难道当兵打仗的就没有亲爱的人，就不怕死？
要是大家都只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战斗下去的意义。”
“所以，联合会精神永远都应该是我们的至高精神——全人类，同命运。
当然，任何人都有放弃别人的权力，那么在他们做出选择之时，也自然该做好被别人放弃的准备。”
林鹰侧头看向墙壁上的特别居民终端，两条线刚才还在你追我赶，现在已经分出了胜负。
同意封闭城门的选项超出一大截。
林鹰垂下眼眸：“通知彭周生和程星宙，开放前往东州、夏城和深城的航线，任何想要离开的，无论军人、平民还是科研人员，均可带自己的财物由中都空军护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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