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提示音迟迟地响起了，它本来可以更快地结束，因为通关的条件仅仅只是“查清阵法的来源”。
但它还是让众人看完了这出戏，直到云道然彻底消失，连带着所有的怨灵与鬼怪。
四面突然空旷了起来，安静地仿佛落针可闻，所有凝成实质的怨恨纠葛，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这样？
事情算告一段落了吗？
或许吧……
众人的内心有些复杂，更让他们感到微妙的是，在陌匀提出要结束仪式时，哪怕只是为了他自己，他们内心居然还升起了微弱的意动。
毕竟相比其他并不相识的大多数人，云道然的距离终究是与他们近一点，而他临死前凄惨的景象也犹在眼前……
“唉……”琴夭叹了一口气，侧过了头，贝齿轻咬住了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倘若，倘若真的有一天。
拯救世界需要的是自己最亲近之人的性命，那么多少人对于这个“多数人＞少数人”的天平，还能有多少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大多数”的旁边呢？
这，终究不只是数字。
……
伴随着熟悉的眩晕感，他们要离开了，尤格兮看着陌匀，表情意外的温和，透着陌匀看不透的神色，祂轻声道：
“下次见面，我会给你带一些礼物。”
陌匀有些疑惑，理性上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尤格兮会带什么好东西，但不知为什么，他面上点了点头。
而后，意识沉入了深海。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鬼灵轶事》，进度100％，正在为您结算奖励！”
“恭喜您获得未知奖励x1，详情请玩家自行前往交易局查看。”
……
眼睛一闭一睁，他回到了熟悉的系统空间，自己的房间里。
几次的传送让他本人的耐晕性得到了长足的提升，再也不会像最开始一般头痛欲裂了。
短暂的适应后，首当其冲印入眼帘的，就是面前偌大的电视上蜂拥而出的热点——他在不少的词条上看到了他的名字，所以他凑到了近前，仔细端详。
《理性分析，陌匀真的有必要被骂得这么狠吗？他最后什么后果都没造成啊？而且就算造成了又如何，该不会在这都有圣母共情npc吧》的帖子下面出现了大量回复：
——楼主陌粉，鉴定完毕，下一个。
——一边理性分析一边讽刺共情的人圣母，楼主还挺会双标的呵呵，我就直说了吧，如果是我，我不会愿意排到他哪怕一次！毕竟，如果下一次是队友站在了他的对面，就他的精神状态，楼主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路人赞同一下楼上！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稳定，所以我更不想排到一个精神状态比我更不稳定的人，哪怕他能带领我走向胜利……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最后关头像这次一样整个花活呢？
——＋1，这次是没事，谁能确保下次没事……
——纯路人，一脸懵逼地进来，然后就这？就这？我还以为有人屠城了呢，结果就这点事？鬼卿杀了异伶都没你们能挂，服了……
——加一，严重怀疑热搜被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能上……不过真的能买吗？有没有人试过？
……
后面的画风就逐渐歪楼了，随着无知观众的不断涌入，反而逐渐趋于平淡。
这个游戏世界发生的劲爆事可不少，相比起来，陌匀的这件事甚至连可圈可点都算不上。
“……与其说那些陌匀直播间的观众们群情激奋，觉得被‘背叛’了，倒不如说，是他们先在不了解陌匀的情况下就为他套上了光环，反而让自己下不来台。”
有人锐评道，他后续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还是看不懂他（陌匀）想做什么……普通人谁能一下子有这么高的关注度？而他却这般用来‘挥霍’，明明再忍一忍就结束了，非得在这个地方发个毫无作用只会徒增恶名的疯吗？这，我不理解。”
“……等等，他不会就是因为关注度高了才想这么做的吧。”
“可就算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
……
陌匀满意地翻看着讨论贴，这是一场临时起意，但更应算作是蓄谋已久的“暴露”。
起于第二个本，思索于“序言”的求助，构思于“鬼卿”的意外直播，确定于“K某人”的炒作，最后展示于“系统”提供的直播平台。
是的，就如那个人猜测的一样，他要借着这次直播让自己的名声彻底毁掉，但这个毁掉也不能过于偏激，以免过度的声浪波及到一些与他相关的人和公会。
——空有热度，但无实质，就是最好的选择。
占论坛主要群体的路人因为热度进来，除了知道陌匀这个人精神可能不太正常外，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但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排行榜前列。
前十里，除了位于第六的K某人和位于第九（原第十）的十二指针多半好评外，其他所有人的评价往往呈现严重的两极分化，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很讨厌，平日里大家圈地自萌，很少拿到明面上讨论。
所以在看到陌匀的这点事被摆了上来，不少人还很是诧异，在他们心里都默认实力强大的家伙多少沾点黑历史。
——毕竟就连现在整体评价偏正面的K某人也不例外。
至于为什么……
与此同时，原副本处。
尤格兮很没形象地滚倒在了地上，哈哈大笑着，祂的笑声很急促，似乎都快呛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旁边的道士欲言又止，直到尤格兮挥了挥手，边笑着边勉强和他说了一句话，道：
“你忙你的去，我一会就离开。”
道士惴惴不安地走了，他之所以会答应尤格兮，用另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扳倒现有的超自然力量，就是因为尤格兮答应过他，待一切完结后就会离开。
——并且给出了祂不属于这里的证据。
道士走后，这间空荡的房间里就剩尤格兮一个人了，祂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这真是太有趣了哈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祂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中是欢快是兴奋，是一切跃动着的心情，可在这过分欢愉的背后，仍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接着笑道，
“一边为了能融入人类而不断地学习情感，充实礼仪，是那么谨慎而又小心地举着“中庸”的天平，确保自己的行为合乎规则。”
“另一边，却又如此的高调而张扬，仿佛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毫不掩饰的情感缺陷，在向所有人振臂高呼‘我是怪物！离我远一点，对大家都好！’”
“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这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不具备充足的情感给予他自私的资本，可他却将这视为自己的导火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爆炸’，因为每一次赌博的兴奋感是他唯一可获得的食粮，所以，他就干脆抱着那个炸弹，站在那，向所有人发出了警告！”
“哈，他成功了，接下来他的身边再也不会有抱着善意接近他的人了，利益与交易会成为未来的主旋律。”
“所以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哈哈哈，他要坚守着这些东西……”
“要这么一步步地从一个虚无走向另一个更深的虚无。”
“哈哈哈哈哈……”
尤格兮笑着笑着，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身为主掌情绪的神灵，在他想象中，情绪稀薄徒留理性的家伙，要不，与机器无异，要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陌匀却用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地告诉祂、向祂强调：
他是人，他是人啊！！！
——只有人，才会选择对自己并非最优的解。
哈哈，这真的很有意思。
尤格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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