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我这句话是在逼刘彦明。
杨鹏是包皮的姐夫，而包皮是刘彦明的心腹。
包皮炸跳哥渔场，这个事儿相当于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这几年包皮一直在躲，包皮躲在哪里，我不晓得，但我相信，刘彦明肯定晓得，我甚至相信，包皮很可能已经回到江东了，他在刘彦明的安排下，在江东某个地方躲着，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我记得年初的时候，有一次包皮的父亲因为胆结石要开刀，在江东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那一次我陪着潘秘书来一医院办事儿，正巧碰到刘彦明拎了几袋子水果来医院。
碰上了，我就问刘彦明来医院做什么事儿，刘彦明迟疑了下，语气很轻松地说：“包皮父亲住院了，到底是兄弟一场，路过了，就过来看看。”
这番话看起来很正常。
不了解刘彦明为人的，听了这番话只会以为这个人讲义气，有人味。
但以我对刘彦明的了解，这人做任何事儿都要讲究投资回报率的，假如他跟包皮已经彻底失联，或者包皮被他丢出核心圈的话，他肯定不会干这种看不见多少收益的事儿。
只有一个可能，包皮跟刘彦明关系依旧稳固，而且，刘彦明需要仰仗包皮，所以，对于包皮父亲住院这种事儿，刘彦明才这么上心，还专程去医院跑一趟。
而后来的结果，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
回到这个事儿，站在刘彦明的立场上，包皮在超哥迪厅的那点股份，刘彦明未必在乎，但他一定是希望能护住包皮的姐夫杨鹏。
反之，如果杨鹏出了事儿，刘彦明不好向包皮交代。
我之所以率先向刘彦明发问，就是要刘彦明起个头，给高乐打个样，给超哥一个交代。
而我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们都是超哥看着长大的，这个事儿赔钱是不够的，怎么处理，杨鹏是你的人，你看着办！
刘彦明眉头紧锁，沉默好一会儿，才看了超哥一眼，笑着说：“超哥，四哥...嫂子的走了，这事儿我听见后，也很吃惊，我当时就给杨鹏痛骂了一遍，这个狗麻皮东西做事没个轻重，这个事儿做的实在欠妥...但这个事儿毕竟已经过去了，我也很遗憾，但是人走不能复生，四哥超哥，你看这样要的不，让杨鹏跪下给超哥认个错...”
不等刘彦明把话说完，我已经从身旁超哥那紧绷的脸上，看见了他的态度。
超哥显然是不满意这种处理结果的。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老婆死了，超哥的情绪需要宣泄，而非简单跪下磕个头道个歉，这种表面功夫对于已经不问道上事物的超哥而言，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我看了刘彦明一眼，轻声问：“将心比心，彦明，换成是你，这样的处理结果你能接受么？”
“四哥，我晓得你意思了。”
刘彦明语气冷淡地点点头，旋即动作很快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他身后的杨鹏的衣领子，狂吼说道：
“你个哈麻皮做事莫得分寸！看见了么？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以后做事要动脑子！晓得不？”
说这话时，刘彦明的嗓门极其嘹亮，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在哞叫似的，而他的肢体动作也给人一种很愤怒冲动的感觉。
不了解刘彦明的人见了，可能从他的这种愤怒中，感觉这个人做事有原则，讲规矩。
但我是了解刘彦明的，这个人喜怒不表于色，在我看来，他的这种愤怒有表演成份。
果然，仿佛印证我的猜测似的，刘彦明话没说完，极其突兀的一把从裤兜里摸出手枪，一只手拽着杨鹏，拿着枪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杨鹏的腿部开了两枪！
“呯呯！”
两声枪响后，伴随着杨鹏的惨叫和汩汩流到地板上的血液，包房里一片寂静。
我看了包房内的其他人一眼，连同刘东方与高乐在内，似乎没有人预料到刘彦明反应会这么大，动作这么激烈，做的这么决绝！
这确实是个极其突兀的举动，上一秒刘彦明还在为杨鹏求情，下一秒，就亲手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两枪打碎了杨鹏的双膝！
这等于亲手废了杨鹏！
没有人预料到刘彦明下手这么果决凶狠！
只有我预料到了！
刘彦明咆哮时，我已经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当他迅猛无比的拿起枪时，我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场面。
他想保杨鹏，是为了给包皮交代，是真的。
他亲手废了杨鹏，是让我给包皮交代，也是真的。
我猜，保杨鹏是刘彦明的第一目的，当我一再逼迫他，当他觉得保不住杨鹏时，索性把事情做得更决绝一点！
其实，我的期望是刘彦明能当场剁杨鹏两根手指，略施惩戒这事儿各方面能交代，也就可以了。
刘彦明不可能听不懂我的意思，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在他的理解中，剁杨鹏两根手指，无法跟包皮交代，包皮会对他有怨言，与其如此，废了杨鹏，包皮一样有怨言，但他却可以在包皮面前把这种做法解释成受我逼迫，扮演风箱中的老鼠的角色，从而转嫁矛盾，为自己开脱。
这是刘彦明一贯操作，对待大屌的事情上，刘彦明也是这么操作的。
一边跟大屌说想你了，为了救兄弟你，我做了多少工作，受了多少委屈，另一边，给兄弟挖个布满荆棘倒刺的天坑...
正如当年在常平麦元管理区，谁会想到平时和和气气，为人做事谨慎圆融的人，会果断开枪，两枪杀死板凳一家三口呢？
这就是刘彦明，角色切换，如此丝滑...
此外，刘彦明还给我挖了个大坑。
我让刘彦明亲自动手，是希望他在高乐面前打个样。
事实呢？
属于自己人的杨鹏被废了双腿，那属于外人的高乐手下昆三与林理呢？是不是也要打断腿，才能跟得上样板？
他这样，打得太好了。
外人看见这一幕，尤其高乐看见这一幕，会怎么想？
他一定觉得，这是我何嘉祥的意思，他一定会想，何嘉祥做事这么狠毒不留余地！
这等于把我何嘉祥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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