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初中的开学第一周,并非直接授课,而是对所有新生进行一场全面而严格的“摸底分班考试”。其目的,是为了根据学生的实际水平和潜力,分配到不同的班级,以期达到“因材施教”的效果。毕竟,能踏入初中门槛的,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佼佼者之间,亦有鸿沟。
考试在一间布满精密能量感应符文的巨大阶梯教室进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与小学时那种带着些许稚气的竞争不同,这里的考生们,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彼此之间带着一种审视和隐隐的对抗。他们大多衣着光鲜,气质不凡,显然家世背景优渥,从小耳濡目染,见识和资源远非乡村小学出来的学生可比。
张亮坐在角落,平静地环视四周。他能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这身来自崇山小学的朴素气质,在这群“天之骄子”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考试开始。试卷发下,题目之深、之广,远超张亮的预期。不仅仅是弦律理论的深度挖掘,更涉及了大量需要广阔知识面支撑的开放性论述题,比如《论局部引力微调对区域生态链的潜在影响及伦理边界》、《从弦律几何角度解析某种罕见空间褶皱现象的成因》等等。这些题目,不仅考验对课本知识的掌握,更考验家学渊源、课外阅读量和对世界认知的深度。
张亮沉着应对。他强大的精神力和逻辑推演能力发挥了巨大作用,对于理论计算和模型构建题,他完成得堪称完美。但在那些需要旁征博引、涉及某些特定领域秘闻或前沿理论的开放性题目上,他明显感到了吃力。毕竟,他在崇山小学一年多,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追赶核心课程上,对于这些“课外”知识的积累,远不如那些从小在知识堆里泡大的同学。
三天后,分班结果张榜公布。
巨大的告示栏前,挤满了焦急的新生。张亮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长长的名单。
名单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班级,以及一个特殊的“实验班”。实验班仅收录二十人,是真正的精英汇聚之地。
目光从上至下,在实验班名单的末尾,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张亮,第二十名,最后一位。
侥幸入围。
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清楚地认识到,这里不再是崇山小学那个他可以一枝独秀的池塘,而是一片浩瀚的海洋!汇聚于此的,皆是潜龙!
“哼,崇山小学?没听说过。看来今年实验班的标准放低了啊。”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张亮转头,看到一个衣着华贵、面容倨傲的少年,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这少年名叫李昊,是本次分班考试的第三名,据说来自陶寺区一个显赫的弦律师家族。
张亮没有理会,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份压力,转身离开。
实验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顶层,环境幽静,设施更是顶级。每张课桌都自带小型的能量汇聚法阵,辅助学生凝神感悟。
第一堂课是《弦律几何进阶》,授课老师是一位名叫周毅的中年男子。他身形挺拔,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据说是一位在“战弦”领域颇有建树的严厉教师。
周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台下二十名新生。当他的目光落在坐在最后一排的张亮身上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张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心中微沉。
果然,在随后的课程和实验中,周毅对张亮的“关照”远超他人。
讲解复杂弦印时,他会突然点名让张亮回答最刁钻的细节问题;布置实践作业,给张亮的任务难度和复杂度总是比其他同学高出一大截;小组讨论时,也常常将最棘手、最冷门的研究方向分配给张亮所在的小组。
“张亮,你既然能‘侥幸’进入实验班,想必有过人之处。这个‘多频能量场干涉下的微观粒子轨迹预测’模型,就由你主要负责,下周我要看到详细报告和模拟结果。”周毅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这个课题,已经触及了《能量场干涉与共振》课程的高阶内容,甚至需要一些初中二年级才会深入学习的知识作为支撑。其他同学都同情地看着张亮,觉得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李昊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张亮心中明了,这绝非正常的“因材施教”。他隐约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他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接下任务,应道:“是,周老师。”
课后,张亮通过一些渠道悄悄打听,终于拼凑出了一些线索。原来,这周毅老师,竟与盘道小学那位被降职的钱主任是昔日的同窗!钱主任贼心不死,定然是在周毅面前颠倒黑白,大肆污蔑张亮品行不端,是靠巴结严校长、走了后门才“混”进实验班的!
周毅此人,教学水平极高,但性格刚直,尤其憎恶学术不端和依靠关系上位的行为。钱主任的谗言,正好击中了他的痛点,让他先入为主地对张亮产生了极坏的印象,这才处处针对,意图让张亮知难而退,或者当众出丑,证明其“名不副实”。
明白了缘由,张亮反而冷静下来。愤怒与辩解毫无意义,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唯有拿出真本事,才能打破偏见,赢得尊重!
他将周毅的刁难,视作了磨砺自身的磨刀石!
那个超高难度的能量场干涉模型?他泡在初中那藏书远超小学的图书馆里,废寝忘食地查阅典籍,翻阅前人笔记,甚至大胆地将来自地球的量子力学概率波概念与这个世界的弦律模型进行跨界面类比,寻找灵感。遇到瓶颈时,他不耻下问,甚至去请教那些看起来不太友好的同学(虽然大多碰壁),或者去听其他班级的相关课程。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推演、计算、模拟……他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拿出了一份结构严谨、数据翔实、并且提出了几种新颖优化思路的详细报告!当他把那份厚厚的、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报告放在周毅的办公桌上时,周毅看着报告中那些闪烁着智慧火花的独特见解和近乎完美的模型构建,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绝不是一个靠关系、混日子的学生能做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次实验和任务,无论周毅如何加大难度,张亮总是能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坚韧和惊人的学习能力,将其攻克,并且完成的质量往往超出预期。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知识,并将压力转化为动力,飞速成长。
周毅心中的坚冰,开始出现裂痕。他开始怀疑钱主任的话了。一个如此勤奋、如此有天赋、面对不公待遇却依旧沉静努力的学生,怎么可能是品行不端之徒?
转折点发生在一堂《战弦应用学》的实战演练课上。周毅布置了一个高难度的对抗性结界破解任务,故意将张亮与李昊分在一组,负责破解一个他亲手布置的、极其坚固的“金钟壁垒”。
李昊家学渊源,对攻击性弦律掌握娴熟,但性子急躁,久攻不下便开始抱怨张亮配合不力。张亮却始终冷静,他并没有盲目攻击,而是仔细感知着结界能量流动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寻找其结构中的“谐振弱点”。
就在李昊耗尽力气,结界依旧巍然不动,周围同学都认为他们必然失败时,张亮突然动了!他并没有使用任何强大的攻击弦律,只是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古怪、看似毫无威力的小巧弦印,然后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高频震颤的能量,如同音叉般,轻轻点向结界某个看似毫不重要的边缘节点!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结界本身的哀鸣响起!那坚固无比的金钟壁垒,竟如同被击中了要害的巨兽,周身光华剧烈闪烁,然后从张亮点击的那一点开始,迅速蔓延开无数裂纹,最终“砰”地一声,彻底崩散!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周毅都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布下的结界强度,张亮刚才使用的,绝非教科书上的任何方法,那是一种基于对能量结构本质深刻理解后,才能施展出的……“巧劲”!这是一种远超现阶段教学要求的、近乎“道”的运用!
课后,周毅将张亮单独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周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依旧不卑不亢的张亮,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愧疚:
“张亮……之前,我对你有些……误解。听信了一些不实的传言。”
张亮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毅叹了口气,坦诚道:“是盘道小学的钱主任,我的老同学。他说你……品行不端,靠关系进入实验班。我这个人,最恨这等事情,所以……多有刁难,希望你能知难而退。”
他站起身,走到张亮面前,郑重地躬身一礼:“是我偏听偏信,险些埋没了真正的人才!更是有违师道!我向你道歉!”
张亮连忙侧身避开,扶住周毅:“周老师言重了。若非老师您布置的那些‘难题’,学生也不会逼迫自己如此快速地进步。从某种意义上说,学生还要感谢老师。”
他这话并非虚言。正是周毅的一次次“刁难”,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让他更快地适应了初中的学习节奏和深度。
周毅看着张亮那真诚而豁达的眼神,心中更是感慨万千。此子,天赋、心性、胸襟,皆是上上之选!钱某人真是瞎了眼!
自此以后,周毅对张亮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再戴有色眼镜,反而因为之前的愧疚,对张亮格外关照。不仅在学习上倾囊相授,将他视作自己的得意门生,更是在生活上也多有提点,将他引荐给其他学科的优秀教师。
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最初的误解与对立,逐渐转变为相互欣赏、相互促进的忘年之交。周毅欣赏张亮的才华与坚韧,张亮敬佩周毅的严谨与正直。
在周毅的悉心指导和毫无保留的帮助下,张亮在磐石初中的学习如鱼得水,进步速度甚至超过了实验班的其他天才。他不再仅仅是“侥幸”的最后一名,而是开始真正地,在这精英云集的磐石初中,崭露头角,向着更高的山峰,稳步攀登。
而经此一事,张亮也更加明白,在这个世界,实力固然重要,但人心的复杂与险恶,亦需时时警惕。前路漫漫,唯有坚守本心,砥砺前行,方能不负韶华,不负那些真正关心和帮助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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