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屏幕上跳动的雪花点如同失控的心跳，滋啦作响的噪音刺耳而令人烦躁。
临光调整着频率，眉头紧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试图捕捉任何有用的信号。
维塔莉娜双臂环胸，沉默地看着躺在一边的塔露拉，避难所内一片寂静，只有通讯器发出的杂音在空气中回荡。
“还是不行吗？”维塔莉娜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
临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信号太弱，干扰太强。”
她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维塔莉娜，“要尝试其他频道吗？或许能……”
临光指的是切尔诺伯格的当地频道。
“没用的。”维塔莉娜打断她，语气平静而肯定，“源石干扰是全方位的，频率越高衰减越厉害，民用频道只会更糟。”她走到临光身边，俯身看着通讯器屏幕，“而且，就算信号接通了，又能怎么样？”
临光操作的动作微微一滞。
““切尔诺伯格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天灾过后，城市肯定是一片混乱，罗德岛自身恐怕也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人手来管我们？”
临光沉默了，她知道维塔莉娜说的是事实。罗德岛面对天灾这种级别的灾难，暂时也是束手无策。
更何况，她们现在身处切尔诺伯格核心区域，深入敌境，想要获得外界的支援，几乎是天方夜谭。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是至理名言。”
“怎么自救？”临光追问。
“先找到物资，水，食物，最好能有防护服和武器。”维塔莉娜走到金属门边，再次滑动探查口，向外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语气平静，“然后，离开这里，想办法回到地面，离开切尔诺伯格。”
“回到地面？现在？”临光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外面的源石浓度……你看到了，简直高的离谱，没有防护设备，出去就等于送死。”
“总比困死在这里强。”维塔莉娜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而且，我们没有时间了。”她指了指通讯器屏幕上闪烁的信号波纹，“通讯器能坚持多久？这个避难所又能坚持多久？天灾只是暂停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临光沉默了，她知道维塔莉娜说的是对的，她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维塔莉娜说着，仔细检查起周围的墙壁。
就在这时，通讯器屏幕上的雪花点突然减少了一些，刺耳的噪音也随之减弱，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罗德岛……呼叫……临……光……收到……请回……答……”
声音断断续续，信号极其微弱，但总算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噪音。
临光神色一震，立刻拿起通讯器，对着麦克风急切地回应：“这里是临光，收到收到！重复，这里是临光，我们收到了！请求确认身份！请求确认身份！”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再次响起。
“……小队……坚雷……收到……临光……是你们……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坚雷的声音！临光惊喜地看向维塔莉娜，后者也明显松了口气。
“坚雷，是我们，我们还活着。”临光快速说道，“我们现在在切尔诺伯格核心区，控制塔附近的中层避难所，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支援……暂时……不行……”坚雷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切尔诺伯格……非常……糟糕……天灾……罗德岛……难保……”
“而且……我们……新发现……”
“新发现？什么新发现？”维塔莉娜走到临光身边，凑近通讯器问道。
“……在……城市……边缘……发现……一支……整合运动……乌萨斯……部队……他们……行动……诡异……秘密……执行……任务……”
“乌萨斯部队？伪装成整合运动？”维塔莉娜和临光对视一眼，从坚雷断断续续的句子里试图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他们……装备……有素……不像是……整合运动……”
维塔莉娜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乌萨斯部队，伪装成整合运动，秘密行动……
“……我们……怀疑……是……冲着……塔露拉……”通讯断断续续的让两边都有些烦躁“……博士……之前……猜测……是真的……被……乌萨斯皇帝……这支……很可能……清理后患……”
“博士的猜测？你们找到博士了？！”坚雷的话语信息量太大，让临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的……就……身边……”
接着通讯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在传递麦克风。
“……K7……小队……AcE……等你……”
维塔莉娜认出来这是恶灵的声音，原来她真的是罗德岛在寻找的博士。
兹拉一声，通讯彻底终端，临光看着手里冒烟的通讯终端，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更加迷茫了。
“乌萨斯部队清理后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乌萨斯真的要把感染者赶尽杀绝吗？”临光搞不懂这些，带着期待的眼神等待维塔莉娜的解释。
维塔莉娜转过身，看着她依旧沉睡的面容。
“意思是，我们那位‘黑蛇’小姐，恐怕从一开始，就被当成了一枚棋子。”她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嘲讽、怜悯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她以为自己在顺应时代的意志，为五卅掀起战争，将感染者推向深渊，但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不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而是乌萨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临光神色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维塔莉娜。
“这……这怎么可能？黑蛇……她不是……乌萨斯的意志吗？”
“她不是什么？不是无所不能的古老恶神？不是玩弄人心的幕后黑手？”维塔莉娜轻轻嗤笑一声，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塔露拉苍白的脸颊，那双紧闭的眼睛下，似乎还能看到淡淡的青黑色阴影，“别被那些传说骗了，临光。神明也好，恶魔也罢，一旦掺和进某种权力游戏中，就得遵守规则。”
“神明也不是不死的，我们不是也战胜她了吗？”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开塔露拉额前散乱的黑发，“黑蛇很强，这点毋庸置疑，她的意志，她的蛊惑能力，结合塔露拉的源石技艺，的确远超常人。但她最大的弱点，也恰恰在于此——她太相信自己的力量，太沉迷于自己的‘神性’，以至于忽略了，凡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有多么卑鄙和不择手段。”
维塔莉娜站起身，踱了两步，“乌萨斯皇帝需要一场可控的混乱，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敌人’来转移国内矛盾，整合力量，甚至……为某些更隐秘的计划铺路。塔露拉，或者说被黑蛇附身的塔露拉，就是最好的人选。她有足够的名望，足够的力量，足够疯狂，也足够……好用。”
“所以，皇帝默许了切尔诺伯格的沦陷，默许了整合运动的壮大，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波助澜，让黑蛇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即将掀起席卷泰拉的风暴。”维塔莉娜停下脚步，看向临光，“但棋子终究是棋子，当这颗棋子完成了它的使命，甚至可能威胁到棋手本身时，它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临光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被抛弃……或者，被清理掉。那支乌萨斯部队，就是皇帝派来执行清理任务的？”
“八九不离十。”维塔莉娜点头，“天灾摧毁了切尔诺伯格，也重创了整合运动，黑蛇的力量必然受损，再加上我们刚才那一通折腾……现在，正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皇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避难所内再次陷入沉默。临光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看向塔露拉的目光更加复杂。
她既是受害者，被黑蛇操控，沦为棋子；但同时，她也是加害者，双手沾满了感染者和普通人的鲜血。
“那……我们还要救她吗？”临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就算她是被利用的，她犯下的罪行……”
“我知道。”维塔莉娜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她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切尔诺伯格的惨剧，整合运动造成的无数伤亡，她都难辞其咎。”
她走到塔露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虚弱不堪的龙女。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死在这里，死在乌萨斯皇帝那些肮脏的算计里。”维塔莉娜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对感染者造成的伤害，对这片大地造成的创伤，必须由她自己来面对，来偿还。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那些真正躲在幕后的人了。”
临光看着维塔莉娜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抹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骑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同意你的决定。”
维塔莉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俯下身，解开了绑在临光和塔露拉手腕上的束带。
“好了，别睡了。”她拍了拍塔露拉的脸颊，力道不轻，“想活命，就给我打起精神来。你的债主，可不止黑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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