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林牵着月光在集市上走着，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男人。
小林走他就走，小林停他就停。
小林拐进了胡同里，那男人也跟着拐进了胡同里。
他将在集市上买好的食材放在了小林租赁的房子门口，又后退几步朝她挥了挥手。
“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明天见。”
小林漠然地抬头看他。
“那个砖窑，我不去了。”
“好的，那后天见。”
小林：“……你听不明白吗？我不会再去那里了，明天不会去，后天也不会去。”
男人轻轻点头，唇畔仍旧挂着温和的笑。
“好的，那大后天见。”
小林：“……”
她打开了老旧的房锁，在关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话。
“你没必要这样讨好我，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跟你走。”
“知道了。”男人弯着眼睛笑，“大后天见，我等你，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小林：“……”
做晚饭的时候，小林一直心不在焉。要不是月光提醒她，她差点就要切到手了。
小林快速切了几下，将剩余的菜切成片，又扔进了锅里去炒。
只是炒着炒着又走神了，要不是月光一直盯着锅里，这一锅菜就要糊了。
月光轻轻叹息：“母亲明明很喜欢他。”
“没有。”小林口是心非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不花钱就能白得的食材。”
“可是母亲明明都已经和砖窑老板打听了他的各种消息。”
小林：“我怕他是坏人，怕他在送给我的食材里下了毒，想把我迷昏然后拐卖掉。”
“我这两天一直能感受到异能波动，很巧，他也是一个异能者。”
小林……小林不说话了。
蓬松暄软的大馒头从中间分开，夹住了新炒的菜。
她大口咬住，腮帮子鼓鼓的。
小林租住的房子是一个老奶奶的偏房，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连着大锅土灶台的小房间，连厕所都没有。
洗澡要去村里的公共大浴池里洗，上厕所也是去那里的公共厕所。
是个很不方便的地方。
但她年龄不够，自己还签不了租赁合同，又不想去少儿托管所，还好有这个好心的奶奶愿意租给她。
很便宜，一个月才80块钱。
她做的手工卖完，还能剩余很多。
不过她全都攒了起来，因为那是创造人偶的资金。
前段时间她去了砖窑，师父从前教过她做瓷器，她是去那里卖手艺的。
老板给的价钱很可观，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想要收养她的奇怪男人。
对方这段时间一直送她回家，每次都会给她带很多她需要的东西。
……收养。
她对这个词有心理阴影。
因为很小的时候，福利院的那个条纹领带西装男人也想收养她。
小林睡得很不安稳，半夜又被雨声惊醒。
醒来的时候才半夜两点多，她睡不着了，月光也揉了揉眼睛陪她一起躺着。
小林开始给月光讲童话故事了。
虽然师父和顾思言给她的爱十分温暖，但她的的确确从未获得过母爱。
她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可她的人偶孩子不是。
她学着想象里妈妈该有的样子给月光讲起了故事。
但成熟强大的月光不适合听童话故事，于是小林将自己的经历改编了一下，重新讲给了月光听。
她讲啊。
高高的城堡里有一个可怜的公主，邪恶的王后逼她嫁给邻国变态的国王。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条恶龙，恶龙将公主带走了。
恶龙是一条很矛盾的龙，他原本抓走公主是想杀死她的，可最后，恶龙居然和公主成了很好的朋友。
然后带着公主在世界各地留下了脚印。
月光一听就知道这是小林自己改编的故事了。
公主是她，王后是福利院院长，国王是条纹领带男人，恶龙是林修师祖。
她眨了眨眼，“母亲，或许另一个国家的国王，会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伴着雨声，小林突然很想念恶龙，“如果这个国王也是坏人，就没有恶龙能再来救公主了。”
月光：“但是现在的公主已经能拿得动武器了，并且鲜有敌手。”
小林笑了：“那倒是。”
月光又坚定地握住了小林的手，转头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着。
雨幕朦胧，浅淡的光从玻璃透了进来，小林看到了月光银蓝色的漂亮眼睛，也听到了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
“就算国王比公主还要厉害，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成为新的恶龙。”
“就算这是新的苦海，恶龙仍然会带公主逃离城堡。”
小林心里暖烘烘的，但她还是犹豫了两天多。
砖窑老板说，那位钟穆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她看出来了，他真的是一个蠢得要命的好心人。
月光说，钟穆明明嘴上说是大后天再见，可这两天他还是去了砖窑，从早上开窑，等到晚上天黑。
小林在夕阳落山之前到了砖窑。
看到她来，钟穆肉眼可见地很开心。
“小林，下午好。”
小林抬头看他。
一个温柔地不像话的好人，好像永远都没有脾气。
她说道。
“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也没有学过该怎么样成为一个好孩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钟穆微微歪头笑着看她。
“我不后悔。不是每一个想成为父母的人都想要一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你可以坏一点，这没关系。”
“初见你的那天，我的道士朋友告诉我，我会开出很漂亮的天青色，还会白得一个女儿。”
“我头一次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我不太喜欢孩子。”
“可是一见到你，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看到了一个像天青色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她好像很孤单，我突然就在想，要是，我能让她开心一点就好了。”
“我想重新和你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钟穆，职业是汝窑师傅，一个来自地下城的手工异能者。”
“对不起，我之前用收养这个措辞不太恰当，不是我要收养你，是我请求你，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生活。”
就这样，小林有了父亲，有了新家，也有了新的名字。
叫钟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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